恰恰相反,她很享受这种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安安静静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
就在两人都快要接受今天注定要颗粒无收的现实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脸上却洗得很干净。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缺了口的小瓷瓶。
她似乎有些怕生,在街口犹豫了很久,最后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迈开小短腿一路小跑,跑到了解忧小铺的门口。
她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那块写着奇怪字迹的木板,又看了看坐在门槛上的唐冥和林霜。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黑色的葡萄。
唐冥和林霜也看着她。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潜在客户。
小女孩似乎比他们还要紧张,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声地用带着一丝奶气的声音问道:“请……请问,这里真的什么忧愁都能解吗?”
唐冥看着她,笑了笑:“或许,可以试试。”
得到鼓励,小女孩的胆子大了一些。她将怀里那个缺了口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我阿娘生病了,病了很久,郎中说她心里有愁解不开,药就没用。”
“我……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了。”她伸出另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手,手心里躺着一枚被汗水浸湿却被摩挲的锃光瓦亮的铜板,“能买一碗解忧的水吗?”
铜板在小女孩汗湿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个温热的印记,它躺在那里,像一艘承载了全部希望的小船。
唐冥的目光从那枚铜板移到了小女孩那双清澈又固执的眼睛上。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芽儿。”小女孩怯生生的回答。
“芽儿。”唐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终于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将那枚铜板轻轻地拈了起来,动作郑重得像是在接受一份来自天地的契约。
他没有看那枚铜板,而是看着芽儿笑了笑:“生意,成交。”
他转身从那只朴实无华的铜壶里倒了满满一碗还在冒着袅袅白气的热水,将碗递到芽儿面前。
芽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过来。
“等等。”唐冥却没有松手。
芽儿不解地抬起头。
唐冥看着她,缓缓说道:“这碗水,不是药。”
芽儿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像两颗失去了光泽的葡萄。
“它解不了你娘心里的愁。”唐冥继续说道。
小女孩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但是,”唐冥话锋一转,“你能。”
芽儿猛地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迷茫:“我?”
“对,你。”唐冥的眼神很认真,“你听好,这碗水不是给你娘喝的,是给你自己喝的。”
这话一出,别说芽儿,就连一旁始终安静看着的林霜都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芽儿彻底懵了,她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唐冥,完全无法理解。
唐冥将那碗水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手心。碗很烫,芽儿被烫得一个激灵,却死死地捧着不敢松手。
“你娘的愁,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你,看不到希望。”唐冥说,“所以,解忧的法子不是让她喝下什么灵丹妙药,而是让她看见希望。”
他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你,就是她的希望。”
“现在,把这碗水喝下去,一滴都不要剩。”
“然后回家去,告诉你娘,你用自己所有的钱给她买来了全世界最厉害的解忧神水,但是神水太珍贵了,你舍不得给她喝,就自己全喝光了。”
芽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下意识地跟着唐冥的话喃喃自语:“自己……喝光了?”
“对。”唐冥的嘴角勾起一抹只有林霜才能看懂的狡黠弧度,“你要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她的药。你会长大,会变得很有力气,会照顾她,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你要让她知道,她的芽儿不是一个需要她操心的小累赘,而是一个能让她依靠的小大人了。她的愁,自然就解了。”
一番话轻描淡写,却像一道光瞬间撕裂了小女孩心中所有的迷茫与黑暗。她看着碗里那清澈见底、倒映着自己小脸的普通白水,忽然觉得这水好像真的有了某种神奇的力量。
她不再犹豫,捧起碗仰起头,“咕咚咕咚”将那碗滚烫的白水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热水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一股暖意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充满了力量。
“我……我明白了!”芽儿放下空碗,对着唐冥和林霜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像一只充满了斗志的小炮弹,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那小小的背影再没有来时的犹豫与怯懦,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坚定。
……
铺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唐冥和林霜。
林霜走到桌边,拿起那只被芽儿喝得干干净净的粗瓷空碗,碗底还留着一丝温热的余温。她转过头看着唐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笑意像水一样快要溢出来:“你什么时候变成骗子了?”
“我这叫对症下药。”唐冥一脸坦然地晃了晃手里的那枚铜板。这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凭自己的“本事”挣到的第一笔钱。
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那枚被摩挲得锃亮的铜板上,反射出比天上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唐冥伸出手,将这枚铜板递到了林霜面前。
林霜一愣。
“这是我们的第一笔收入。”唐冥说得一本正经,“按照规矩,你有一半。”
林霜看着他,没有去接那枚铜板,只是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唐冥摊开的手掌上。她的手很凉,他的手很暖。
“我不要钱。”林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我要你一直这么骗下去。”
唐冥笑了,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连同那枚滚烫的铜板一起:“好。”
一个字,如诺,如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