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被问得一愣！
随即脸上露出茫然神色，下意识反问：“郑叔，这话是从哪说起的？”
“我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都好长时间没跟杨局见过面了，咋就跟他闹翻了？”
郑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还不算闹翻？”
“别的事就不说了！”
“当初要不是杨局帮忙说话，你能拿到那笔无息贷款？没有那笔贷款，你那买卖能这么快做起来？”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接着道：“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去县城好几回都没上门看望，这不是闹翻是啥？”
见陈大山沉默，郑局又追问：“你老实说，是不是杨局做了啥让你心里不痛快的事，还是他们家人说了啥？”
见郑局虽说语气带着质问，目光却满是关切，陈大山心中微暖，摇头笑道：“郑叔，我真没跟他闹翻！”
“老首长一家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哪会跟他们置气？”
“我只是觉得，跟他们走太近，会给他们添麻烦。”
“您也知道，老首长一家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会被外人各种解读！”
“我现在买卖越做越大，眼红的人不少，要是总往杨家跑，难免有人说我打他们旗号谋利，还会猜测他们对我有啥特殊照顾。”
“我这话不是瞎说，之前慧兰卖衣裳，咱们去县医院宣传，就有人说咱们是靠杨家施压，逼职工买衣裳。”
郑局闻言，眼里很快就带上了一丝明悟。
他跟杨家交往多年，太清楚老首长一家的性子了！
表面看着风光、威严，实则因为在那些年的动荡之中遭了太多的罪，已经把“谨小慎微”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比谁都在意旁人的眼光，事事都想着避嫌……
郑局只是稍一琢磨，就猜到了其中缘由，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小子，恐怕不是怕给人家添麻烦，而是觉得找他们帮忙不仅没助力，反倒还要受约束吧？”
见陈大山不置可否，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感慨：“老首长一家确实太过爱惜羽毛，自己瞻前顾后不说，还总想着管着别人！”
他转头望向窗外，语气有些萧索：“我早年在县局时，遇过一个棘手案子。”
“当时咱们已经摸清了那些人的落脚点，要是连夜突袭，八成能把他们一锅端！”
“可杨局死活不同意，说按条例得先上报审批，绝对不能违反纪律！”
“结果呢？”郑局自嘲一笑，指尖敲了敲茶缸，“等审批下来、支援赶到，那伙人早就察觉到了！”
“交火的时候，一个刚入职的小同志被流弹打中……”
“那孩子才二十岁，连对象都没处过！”
他声音沉了沉，眼底掠过一丝难掩的痛意：“来丹水镇当所长，是我主动申请的！”
“那时候，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就想少些条条框框的约束，放开手脚做点事！”
说道这儿，郑局突然摆了摆手，朝陈大山语重心长道：“可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
“杨局当时并没有错，真要按我的想法去做，指不定就会出更大的乱子！”
“毕竟那些条例，并不是某人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而是用无数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他话锋一转，替杨国宏解释道：“老首长一家早年遭罪太多，确实是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
“但他们对你，是真的很上心！”
“你那七叶胆茶买卖，杨局一开始就找了好几个老战友去捧场！”
“这段时间，他还总去县城卖茶的铺子附近转悠，找人打听情况，怕你年轻没经验，做买卖亏了本。”
老首长找老战友去捧场的事，陈大山是听贺振东说过的。
只是当时他们两个关注的都是七叶胆茶的销量，贺振东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也没怎么注意听。
郑局见他有些动容，又接着说道：“前阵子，你是不是又在江城折腾出啥事了？”
“那边打电话到县局查你背景，杨局特意接了电话，说了一堆你的好话！”
“听说他们还要打给我，他立马抢在前头把电话打了过来，交代我千万别提敏感的事，免得给你惹上麻烦！”
“之后更是隔天就打次电话，问你回没回来，说往江城打电话问不到消息，担心你出事。”
“你说说，他要是不关心你，能这么上心吗？”
郑局放下搪瓷缸子，抬手拍了拍陈大山的肩膀：“往后要不要继续跟他们家走动，那是你的事！”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杨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墨守成规，也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
“而且我当年的事，他也是愧疚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让我重新去县局，只是我自己不愿意而已！”
陈大山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抬头道：“郑叔，谢谢您给我说这些！”
“是我想多了，考虑不周，下回去县城，一定去看望老首长一家！”
杨国宏的行事风格，确实是让他有些抵触！
但江城查他底细时，对方能帮他隐瞒情况，终究是份大人情。
当初他单枪匹马去县城掀翻郑鲲鹏窝点的事，杨国宏是猜到了的。
若是对方没隐瞒，他在江城被抓后，即便最终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也绝对没那么容易脱身。
郑局脸上露出笑容，没再多说。
目光扫过陈大山放在桌上的包裹，他立马又沉着脸摆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搞这些虚的？”
“把东西拿回去！”
“下回再这样，我可真不让你进门了！”
陈大山笑着打开包裹道：“我端午节那天没在家，没来看您，所以带了点粽子来给您补上！”
“甜口咸口都有，不值几个钱，就是我这当晚辈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下回我可就没脸再来了！”
看到确实就只是一些粽子，郑局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当即起身道：“正好到饭点了，跟我回家，让你婶子炒俩菜，咱爷俩喝两杯！”
陈大山也没推辞，当即拎着东西跟他回了家。
他自然是不会让老婶子下厨的！
进门打过招呼，直接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老两口怎么拦都拦不住，索性一起在厨房帮忙，不过半个钟头，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香味。
开饭时，小方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郑局还拿出了珍藏的好酒。
老两口不停地给陈大山夹菜，转眼他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儿女不在身边，他们是真把陈大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
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夹杂着笑声，两老一小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因为要把拖拉机开回去，陈大山就只陪郑局喝了一小杯酒，便没再喝了。
好在郑局的酒量也不大行，才喝了这么点，就已是满嘴的“想当年……”
一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
陈大山又帮着老婶子把碗筷都收拾好了，才在老两口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告辞离开。
而他刚走没一会儿，有些晕晕乎乎的郑局，就猛地起身追了出去：“瞧我这记性，那么大的事都忘了给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