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蔡父低笑一声，“这样的话，那俺们就放心了。”
“不过，”宋丽脸上的笑容微敛，“你觉着，你们家整的这些破事儿，就完全合规吗？”
“什么意思？”
蔡母急了，“我们不偷不抢的，咋就不合规了？”
“真的？”
宋丽一句反问，直接道：“那咱们一起去街道办问问呢？你们敢把这个情况，堂而皇之的闹到台面上吗？”
蔡家人：“……”
那当然不敢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尤其是蔡晓的事儿。
“你吓唬谁呢？”
蔡母现在对宋丽也不客气起来了，“真当老娘是被吓唬大的啊？”
“没人说你是被吓唬大的，只是，咱们这不是就事论事吗？”
“好了，”蔡父不满，“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就知道大呼小叫的。
传出去，都不够跌份的。
你要是再唧唧歪歪，就把嘴巴闭上，滚出去。”
挨了骂的蔡母，登时就老实了。
低眉顺眼不吭声。
蔡父骂了蔡母，出了火气，扭脸对着宋丽，那叫一个皮笑肉不笑，“宋营长，别见怪，娘们家家的，就是这样。
总是分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遇见一点事儿，就叽叽喳喳的乱叫。”
“没事，”宋丽笑眯眯的，“毕竟，我觉得你们家，一共也找不出来几个明事理的。
要不，咱们就别在这坐着兜圈子了，直接去街道办吧。”
“去街道办做什么？”
见宋丽起身，蔡父的屁股，就像是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样，死死的贴在凳子上。
“让外人知道了，岂不生分？往后，咱们还得做亲家呢，依我说，还是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既然叔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跟您卖关子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请讲。”
发现宋丽油盐不进，还特别有主意之后，蔡父说话，都变得谨慎起来了。
“你们要的这个彩礼，实在是太离谱了，就算是砸锅卖铁，何家的日子不过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钱。”
“呵呵，”蔡父笑，“这话确实不假，可谁让这小子，管不住自己个儿的下半身呢？
这人命都闹出来了，不结婚的话，真的很难收场啊。”
可结婚的话，想过蔡家这一关，何家已经不单单是出血了，这是奔着要命去的。
“确实。”
见宋丽点头，蔡父都跟着乐了，“既然宋营长也觉着我们的话，没啥问题的话，那么……”
他抬眼，眸光阴沉，混着红血丝的眼睛，有些浑浊，“我劝您一句，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儿啊。”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的，”宋丽诚恳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凭什么我们退步？”
“因为，你们再不退步的话，就真的要鸡飞蛋打了，”宋丽耸肩，“毕竟，这事儿要是闹出来的话，你们家其他孩子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不是，”蔡母又急了，“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什么叫做俺们家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是难上加难了？”
宋丽：“……婶子，请认清现实，好吗？
你不会是真的觉着你家的风评，很好吧？
正儿八经好人家的姑娘，一听说，是给蔡家说媒，那真是调头就走，一点迟疑都不带有的。”
她仿佛是拿捏了蔡家人的命脉，“就算是不为了女儿想想，也，多少得为了你们家的心肝宝贝，命.根\\子想一想吧。”
蔡家人：“……”
“所以呢？”
“好办。”
宋丽一拍手，“我有个提议，你们听听看，要是能行呢，那就这么办，要是不能行，那反正我是不多管闲事儿。
你们是乐意一尸两命，枪声一响，靶子倒下。还是遗臭万年，都跟我没关系。”
众人：“……”
他们沉默了。
怎么说呢，这话本来就挺渗人的，等宋丽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那简直更渗人了。
“你、你说呢。”
宋丽扭头，对着韩建梅道：“我呢，说句公道话，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何家不对。
所以，何家的态度，自然是要有的。”
韩建梅：“？”
她们这不都来了吗？
还要啥态度。
看韩建梅都懵的不喘气儿了，宋丽真是眉头一皱。
在旁边看热闹的林辰，都看不下去了，咔咔吐掉了嘴里的瓜子壳，“蠢货，你们带了多少彩礼，都拿出来啊。
这时候不拿，打算啥时候拿的？”
“啊？”韩建梅回过神，连忙答应，“哦哦哦，这就过来了。”
从怀里掏出手帕，层层叠叠的打开。
露出了里面积攒下来的钱，还有这段时间借来的。
不过，因为何家平时的作风问题，能借到手的钱，寥寥无几。
瞅着韩建梅这土包子样儿，蔡母一脸嫌弃，只是刚刚才挨了训，她也没敢多说什么。
只是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很快就闭上了。
“这里，是二百三十一块五。”
韩建梅看着那钱，心如刀割，何家剩下仨兄弟，以及儿媳妇，眼珠子都要红透了。
这，可都是家里的钱啊！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把给了出去……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住手！”
老大媳妇到底是坐不住了，半道上把钱截住，搂在了怀里。
这一变故，直接给韩建梅干懵了，“不是，田小翠，你疯了？敢从老娘的手里抢东西，你好日子过够了吧？！”
田小翠死死搂着钱，红着眼，“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娘，这是二百多，是咱们全家的所有家当了！不是三十五十！”
她含着泪，“您不能光想着老四，不管俺们的死活，钱都给了出去，俺们该咋办？
今年越冬，还真的喝西北风不成？”
“好了，”韩建梅疲惫的，“赶紧把东西给我，越冬的事儿，越冬的时候再说。
这还有秋收，甭管怎么着，饿不死你们。”
“娘！”
眼看着韩建梅冲过来抢包裹，田小翠的眼泪哗哗往下掉，“秋收，秋收，您也说了是秋收。
这还没到秋收的节骨眼，谁知道今年能收上来多少粮食？
万一今年有个啥天灾、人祸，人家还有老本能啃一啃，咱们家，真就是勒紧裤腰带等死了啊！”
她死了，不要紧。
可她的孩子还小，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田小翠……
舍不得啊！
“啪！”
韩建梅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我呸！老娘下的主意，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的？”
她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田小翠被打的嗷嗷哭，东西被抢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活了，都不活了。
老娘为了小叔子，要逼死我们一家四口啊！老不死的，你可别忘了，家里的钱，都在你手里攥着。
可你儿子，有好几个呢！没了一个，有啥大不了的？”
这话说的，宋丽都为之侧目了。
是条汉子。
“你可别忘了！”田小翠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我们家，可是大房，养老，你还得指望我们！”
韩建梅愣住了。
钱，顺势就被何家老大给拿走了。
一边眼巴巴等着拿钱的蔡家人：“？”
不是，怎么个事儿。
这咋还到他们家里闹内讧了？
钱，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啊。
韩建梅的心，也乱了。
她确实想把自己的孩子们，全都保全下来，可……
就像是老大跟老大媳妇说的一样，她们又不是只有小四这一个儿子，而且，自古以来，养老都是跟着大房的。
要是把老大两口子给得罪了的话，那，自己跟老头子往后养老的日子想必会十分精彩了。
就在韩建梅迟疑、犹豫的那一瞬间，何文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自家大哥还没注意的时候，飞速从他的手里夺走了那二百多块钱。
一把塞到了蔡母的手里。
蔡母：“？”
唉？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钱，咻的一下，就到自己个儿的手里了。
“娘，你拿着吧。”
他诚恳的，“我爹娘，还是很有诚意的，只是家里条件摆着了。”
“那，这也不够啊。”
跟之前要的东西，得差了一半。
这显然是要剩下的东西，宋丽看出来了，何文杰自然也能看出来。
不过，何家这样，宋丽觉着，她有必要问一下。
她扭头，真诚的看着何家旺、韩建梅，“话说，你们这亲家，还做吗？要是不做的话，那我就收手了。”
“做！做！”
钱都被蔡家人拿到手了，要是不做的话，这钱跟打水漂，有啥区别？
事已至此，老大两口子已经得罪了，要是再把老四得罪了，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冤大头。
钱出了，心操了，到最后，反而没得个好。
韩建梅扭脸，看着老大两口子夺门而出的背影，眼底闪过了一丝茫然，日子，是咋一步步过成这样的呢？
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
“做的话，那就好办了，钱，一时半会儿是真的拿不出，打欠条吧。”
宋丽语调透着轻松的欢快，“有了欠条，按月，或者是按年还款，这样，是不是大家伙都能接受一下了。”
确实。
蔡家人眼前一亮。
与其死死扒着蔡晓不放，倒不如见好就收。
反正，这200块钱也不少了，就算日后的钱，拿不回来，都打水漂也无所谓。
随着时间的推移，蔡晓那肚子，自然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瞒不住。
蔡晓能不要脸，还没结婚，就跟男人躺在草窝里胡搞，可他们老蔡家还得要点脸呢。
至少得粉饰太平，等到他儿子把媳妇娶了，再说别的。
“那也行。”
蔡家没意见，何家傻眼了。
本以为，掏了二百，这事儿就了结了。
可，照着眼前这么整的话，这事儿，怎么更像是没完没了的样呢？
“不是，”韩建梅仓促的，“小丽，这是不是搞错了？怎么还打欠条呢？”
“因为这事儿吧，不打欠条过不去。”
宋丽一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毕竟，文杰确实做错了事儿，必须得承担做错事，带来的结果。”
最后，韩建梅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把指纹按上去的？
在蔡晓的欢送下，一行人恍恍惚惚的出了筒子楼，站在了门口。
老二跟老二媳妇也是一心麻木，还不如刚刚大哥、大嫂生气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一起走了算了。
也省得看见，这堵心的一幕。
“爹、娘，”蔡家人走了，小两口就憋不住了，停下脚步，“不是儿子，儿媳妇不孝，实在是负担太大。
美华肚子里还有孩子，家里还有个大的，张着嘴，等我们养。
就算不为我们小两口自己着想，我们也得为了未来的孩子想，老四家这个，简直是无底洞。”
无底洞何文杰此时此刻，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知道，这事儿是他办的不地道，可，他也是真的没辙了，不拿钱的话，依照蔡家的性子，肯定会把他收拾死的。
他还年轻，没活够，暂时还不想死。
因此，对于大家的白眼、叱骂，以及明嘲暗讽，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却只能装聋作哑的照单全收。
不然，还能咋办？
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看着何文杰不吭声，老二两口子越发生气了。
甚至，有些寒心。
那一把交出去的二百多块钱，还有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赚的呢。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拿了出去？
心里发寒，面上的表情，也就越发冷了，“你们做爹娘的，愿意替他描补，我们做哥嫂的，却不愿意。”
韩建梅只觉着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你们到底要干啥啊？一个两个，这是打算逼死老婆子吗？”
“不是我们要逼死您，是文杰这小子，要把您二老的血，给吸干。”
老二媳妇深吸一口气，“爹，娘，事已至此，你们家里的烂事儿，我是纠缠不清楚了。
要是，还想留下最后一点面子情的话，那咱们回了大队，就把家给分了。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文杰娶了城里媳妇，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日子，给过成啥样！”
旁边看热闹的林辰：“……”
笑死了。
还能过成啥样啊？
笑话呗。
刚结婚就背债，日子好过才奇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