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应雪对于自己神兽状态时竟然是兽体型态，最开始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可当他接收了过去自己的所有记忆之后，对于白虎模样的自己，倒是已经无所谓了。
听见程芙说想接着去朱雀神殿，应雪劝了句：“刚接收一段记忆，就不用急着今天立刻再去下一个神殿吧？”
程芙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况且，最后停在末世开始的那个瞬间是不好受没错，但是，那只是开始，而非结局。
应雪认为程芙还得再缓上一阵子，再去接受最后的记忆，那样对她来说，也许会更好一些。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温更听指腹擦过程芙的脸，声音比以往都要温柔，还不是阴阳怪气的那种，是真的放轻了声音在对她说话：“再歇会儿吧。”
一旁席千丞也同意：“不着急着今天过去。”
程芙都在想着，要不然缓一缓再去，那也不是不行。
虽然那末世降临的景象，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头皮发麻，更不敢想想后续究竟又会发生，但，比起恐惧，她更想知道事情的全貌。
当程芙打算开口，顺应他们的意见时，从来最是悠闲，不怎么插手其他事情的提也说话了：“是啊，趁这段期间，把星球结晶收集了，许过愿望后再去最后的神殿，那也不迟。”
程芙抿唇，她已经开始感觉有些违和。
一个两个的，都制止她立刻前往朱雀神殿。
而且出声阻止的人，都是拥有完整记忆的。
程芙按着温更听的手，这次的她目光坚定，不再有初醒那会儿的失措：“我还是决定要去。”
她看了刚刚说话的每个人：“我要去看看，你们究竟都瞒了我什么。”
听到程芙直接点破，还想再劝阻的几人也不好再开口了。
提看着程芙，一脸无奈：“怎么就瞒不过你呢？”
只有萧晚亦跃跃欲试：“到我了吧？终于轮到我了吧？”
温更听再次召出水幕，这次的目的地是朱雀神殿，如果是过去，在他什么都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是一天要前往所有神殿，他也不会有意见。
但现在不同了。
他和其余几人眼中流露出的情绪都是同样的，他们都不想程芙那么早恢复所有的记忆，尤其是最后一段……她迎向灭亡的记忆。
可程芙就像已经猜到他们内心想法，他们越是想护着，越是不让的，程芙非要用自己的眼去看个明白。
毕竟打从一开始，程芙就从来不必依靠他们庇护。
相反的，是他们都要更依赖程芙，依赖得多一些。
应雪将白虎神殿收起，几人穿过水幕后，感受到的，又是另一种的极端天气。
“真热。”菲尔轻皱起眉头。
白虎神殿是风雪漫天，朱雀神殿坐落于熔岩之上。
欧列努斯都震惊了：“这会死人的吧？”
他往下踢了几颗碎石，石头很快就被滚烫的岩浆吞没，连点碎末也不留。
“你当心点，别掉下去了。”希格努斯见他头都探出去了，不由出声提醒。
“所以，你应该能够掌控这神殿吧？”凯莱赫看向萧晚亦。
根据他了解到的信息，他们四个就是最初被神谕非配给程芙的兽夫。
凯莱赫对此非常羡慕，如今在知道早在遥远的过去，他们便以神兽的身份和程芙有了交集，那羡慕的情绪便怎么也压不住。
“我试试？”
关于自己是不是朱雀，都已经到了神殿前，萧晚亦再问这话，也已经没了意义。
因为他确实感受到了他们之前所说的那种奇妙联系。
原本就留心着，所以当那股异样的感受一出现，萧晚亦一点也没错放，而是紧紧攥住机会。
多亏他的机敏和事前准备，这回朱雀神殿喊快就和萧晚亦互通，店门开启，壁上亮起火光，迎着他们所有人入内。
平日里，程芙见状只怕都还得夸上他一句：“不错啊大凤凰。”
可今日程芙心事重重，连脚步都沉重了许多，实在很难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关注其他。
提则是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的。
虽然不希望程芙这么做，但既然程芙自己已做出决定，那他们也只能跟随。
只是提还是希望，有些事情，她要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就好了。
一路无话。
这是他们进到神殿以来，最沉默的一刻。
即便其他人不知道他们从过往记忆中都得知什么事情，可光是感觉气氛的凝重，那也明白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于是，他们抵达殿堂。
程芙只是看见壁画，脑子便是一白。
朱雀神殿壁画上，记载了末世的残酷，巨兽的摧残，是她目前所见过，最惨烈的壁画景象。
温更听低低叹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进去吗？”
那是他们早已见过的结局，可程芙只是被那惨烈的景象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或折返的打算。
“要去的。”
不管问几次，程芙都会是这个答复。
萧晚亦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再见到壁画上的惨烈后，他表情也变得凝重。
他朝程芙伸出手：“我牵着你吧。”
既然都要面对，那就一起。
程芙将手递给他，萧晚亦握上，两人步入殿堂之中。
同样的晕眩感传来，因为这次很快又接收星球的记忆，所以程芙适应得比平时都要快。
而她眼前所见，和先前在白虎神殿最后看见的景象，几乎完全一致……不，或许不能说完全一致，只因从巨大黑洞中出现的巨兽依然在践踏土地，残杀兽人，但，那巨兽通行的黑洞，却比程芙前次所见，要再小一些。
她听见星球在喃喃说道：“不行，只有缩小的话，还是不够。”
黑洞的数量太多，一次想缩小多个洞口，那每一个能缩小的程度也仅微乎其微。
烟尘四起，兽人的血染红花海，浸透大地。
落雷降下，击在巨兽身上，巨兽被劈得焦黑倒地。
可一只倒下了，紧接着还有第二只自洞中出现，踩过同伴的尸体，再次发动攻击。
青龙已经数不清今天动用过几次落雷：“这样下去不行。”
玄武透过水幕分别在巨兽要害处开出另个传送的出口，可即便百发百中，但络绎不绝的巨兽，还是并未让数量减缓。
“太多了……”玄武一次都没有停下过攻击，可那依然毫无作用。
白虎筑起冰墙，阻止巨兽们想要继续往前的脚步。
他稚嫩的声音在每个人脑子里响起：“我抵挡不了它们太久。”
所有人能力都是有限的。
星球在一切看在眼里，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光他们，整颗行星都将生灵涂炭。
那么，就唯有最后的办法了。
星球撤回自己的力量，集中精神。
她闭起眼，整个人竟隐隐发出光芒。
注意到星球的变化，其余三位神兽都是一惊：“不可以！”
即便星球没有亲口说明，他们也都猜到星球究竟想做些什么。
他们的喊声并未让星球停止，以她为中心，漾开的魔法阵范围越来越大。
巨兽们感觉到威胁，往星球的方向就打算展开攻击。
白虎冰墙再起：“才不会让你们接近她！”
星球的身体正在化为光点崩解，自身露出本体的晶柱模样。
光点就像被风吹过的蒲公英，飞散到各地。
当那光点落于一处，黑洞便会完全关闭，巨兽再不得其门而入。
可看着这样的一切，神兽们却并未感到欣喜，而是一个个脸色都非常难看。
因为他们知道，那消耗的，都是星球自己的生命。
星球以自己性命为代价，关上了每一扇凭空出现的黑洞，阻隔再有更多巨兽入侵。
而关上所有黑洞时，她自身也已经成了半透明。
但，这还没完。
还有在关闭黑洞之前，已经先跑出的巨兽。
兽人们对上他们，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星球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生命力倾注在先前白虎于各地留下的晶柱之中。
遗迹平地建起，晶柱中生命初诞，是为守护兽。
却又因为遗迹建造之初混入过多浑沌之力，污染物与之同时也自守护兽的影中而出，两者制衡着彼此，为所有兽人留下庇护之地。
然后，星球才终于抬头，看向她的神兽们，看向那老是跟在自己后头的青年。
明明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哭丧着脸，可此时此刻的他们，哪怕是向来最眼高于天的青龙，那也丧着一张脸。
星球微笑，本来想安慰他们，说些什么，可她才一启唇，身体便已崩散，被风一吹，星球不在，原地只留下断裂的晶柱，再无她的身影。
可程芙的意识，却还停留在当场，并未随着星球的消散而飞散。
就在神兽们大受打击，对着巨兽不顾自身进行反攻时，一直沉静着的南边晶柱，在此时终于有了动静。
其他神兽们表情并无喜悦。
“她已经不在，作为保护她的神兽，现在才出现，又有什么意义？”玄武的声音低沉，整个人看起来都要比平时的他更加阴森。
然后，那个拥有一对火红翅膀的神兽展开双翼，飞到他们面前，落下。
“谁说没有意义？我是朱雀，有浴火重生的能力，你们要是真想再见到她，那就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豁出一次生命的决心。”
一听朱雀此言，绝望的几人眼中才一次次燃起亮光。
“你说的是真的？”青龙原本对朱雀的到来完全不感兴趣，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将眼神从断裂的晶柱上挪开，只是依然没有离开柱体哪怕一步。
朱雀双手抱臂，轻抬下颔：“当然是真的，但我只是神兽，而她是行星，所以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你们……”
他不必再问，神兽们已经一一表达自己的想法。
“只要她能活下来，我的命并不足惜。”玄武只想见她，他还觉得自己跟对方的相处不够久，盼着能再和她相伴更长的时间。
“我也是……其实我已经可以变成人的样子了，但是我还没给她看过呢。”白虎直到这时候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其实他现世后没多久，便已经可以拥有人类型态。
但白虎知道星球更喜欢兽型的自己，所以即便能成人身，他也一次都没有在星球面前露出那样的型态过。
虽然表现得对她的亲近很是抗拒，可只有白虎自己心里知道，他每天都很期待见到她。
朱雀又再问一次：“哪怕你们之后不再是神兽，而是以其他模样出现在她身边？”
青龙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废话少说，你有办法就赶紧！”
提却是看出朱雀的踟蹰：“还有什么顾忌吗？”
朱雀点头：“嗯，算上神兽的力量，大抵是能护住她的意识的，只是当她自己修复完可以回到本体以后，要想重新寻回星球之力，恢复最初的晶柱型态，那个过程，每一次都会像锯断身上的骨头一样，难以忍受。”
一听朱雀这么说，刚刚还恨不得马上开始的所有神兽都沉默了。
他们都舍不得她痛。
就在这时，提站起来，问朱雀：“把她承受的痛，转移到别人身上也不行吗？”
朱雀摇头：“神兽四位单是要护住她的意识已经得赌上性命，再有别的，便办不到了。”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她，可每天他都能感觉到她来寻自己，也能从她口中听见有关周遭的变化。
所以对于星球，朱雀很是熟悉，他也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神兽，都能为她献上性命。
命都不要了，只是替她承担痛楚，又有何难？
可是到了那时，他们早已形神俱灭，即便能够转生，也需耗费大量时间，又哪里能够为她遮风避雨？
于是，提指了指自己：“不是神兽，而是我，我来承担。”
他的星球只要能够再次回到这世界上，能再对他笑笑，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朱雀讶然，刚要摇头，却忽然灵光一闪，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可行的法子：“转生的时候，让你成为星球，你就能承担她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