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校扛着昏迷的战友,起跳时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险些坠沟,云澜眼疾手快,用断剑勾住他的铠甲,硬生生将人拽了上来。
“还有十分钟!中微子护盾要破了!”
话音刚落,护盾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东南角裂开一道缝隙,灰黑色的瘴气立刻如同毒蛇般钻了进来,瞬间缠住一名玄甲军的小腿。
那士兵惨叫一声,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三只雪狐的铃声陡然拔高,银线如同利剑刺穿瘴气,那名士兵腿上的溃烂才勉强止住。
就在这时,白小棠突然停住脚步,高举的麒麟令剧烈震颤。
星图上的光点骤然明亮,前方的迷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露出一片诡异的空地。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台。
祭台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渗出暗红色的血浆。
而在祭台最顶端,白守山双目紧闭,被数道血色锁链穿透四肢,钉在中央的石柱上,他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周身的灵力正顺着锁链,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台底层。
“爷爷!”白小棠目眦欲裂,麒麟令的金芒突然暴涨,竟硬生生将濒碎的护盾又撑住片刻:“是祭台!他在用自己的灵力镇压阵眼!”
云澜的断剑重重劈向最近的骸骨,却见那些骨头刚被劈开,立刻又自动粘合,符文的红光反而更盛:“这是活祭阵!用阵眼的生机镇压底下的东西!”
赵峰的护盾终于彻底消散,瘴气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在距离祭台十步处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住。
三只雪狐突然窜出,对着祭台发出愤怒的嘶鸣,颈间的铃铛疯狂震颤,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血色屏障。
白守山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孙女的声音,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一丝微弱的灵力顺着锁链飘出,在白小棠掌心化作四个字:“别碰祭台。”
赵峰扶着岩壁的手猛地收紧,他望着祭台上被血色锁链洞穿四肢的身影,喉结滚动了半天才哑声开口:“那老酒鬼以前喝多了能抱着酒坛在房梁上睡三天,怎么就成现在这副模样?”
话没说完,就被叶凌按住了肩膀。
雪狐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竖着耳朵盯着祭台。
此刻再看那嶙峋的骸骨堆里,白守山垂落的手腕上还晃着个半碎的酒葫芦,红绳磨得发亮,却再无酒液滴落。
“活祭阵以血肉为引,以灵力为锁。”紫光前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拂过祭台边缘的符文,指尖被烫得冒出白烟:“白守山前辈是在用自己的生机,压住底下的幽冥煞气。”
玄甲军们都沉默了。
先前在沼泽里还能扯着笑的年轻士兵,此刻望着那被锁链穿透的白守山,突然别过头去,用断刃狠狠砸了下地面。
谁都记得,正是这位看似散漫的老人,用酒葫芦里的烈酒给他们的伤口消毒,说玄甲军的骨头不能被瘴气啃了去。
白小棠一步步走向祭台,金芒在她脚边碎成星点。
麒麟令在掌心烫得惊人,星图上的光点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她仰望着祭台顶端的爷爷,泪水砸在骸骨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爷爷……”
锁链突然剧烈震颤,暗红色的血浆顺着符文倒流,白守山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艰难地睁开眼。
白守山望着底下泪流满面的孙女,干裂的嘴唇扯出个极浅的笑,锁链又勒紧几分,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傻丫头!”
“我要怎么救你?”白小棠的声音被泪水泡得发黏,她伸手想去碰那些锁链,却被一层血色屏障弹开:“麒麟令能劈开一切封印,我现在就去救你!”
“别碰!”白守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灵力顺着锁链飘下,在她眼前化作破碎的光影,那是幼时她偷喝他的酒,被辣得直哭,他笑着用袖子给她擦脸的模样:“这阵……不能破……”
光影突然碎裂,白守山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底下的东西出去,会死更多人!”
赵峰突然低吼一声:“什么狗屁阵法!老酒鬼要是没了,守着这破阵有屁用!”
白小棠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固执地仰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爷爷被锁链穿透的肩膀:“您以前说过,孙女的话您最听了,爷爷,跟我回家好不好?”
白守山的喉结剧烈滚动,咳出的血沫在下巴凝成暗红的痂。
他望着孙女掌心那枚金光炽烈的麒麟令,浑浊的眼底突然掀起惊涛骇浪,锁链勒入骨肉的痛楚仿佛都轻了几分。
“不行……”白守山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指尖的血珠顺着锁链滴落在祭台符文上,激起细碎的红光:“这令牌认主时要引心头血,你现在灵力不稳,强行催动会没命的。”
话未说完,白小棠突然将麒麟令狠狠按在眉心。
金芒如活物般顺着她的血脉游走,鬓角的发丝被灵力掀起,眼底映着令牌上流转的星图,竟比祭台的血色更灼目。
“爷爷忘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指尖抚过令牌背面那道浅痕,那是幼时她学刻符,失手用刻刀划下的:“您说过麒麟令择主,从来不是看灵力强弱,是看有没有敢逆天改命的骨头。”
令牌突然发出剧烈震颤,星图上的光点骤然连成一线,竟与祭台底层渗出的血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白守山瞳孔骤缩,望着那枚在孙女掌心熠熠生辉的令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兄长将这令牌交给他时说的话:“守山,此令藏着破阵之法,只是需以至亲血脉为引!”
他一直以为那是兄长的戏言,直到此刻看见令牌上腾起的金色光柱,穿透血色屏障直刺祭台石柱,那些缠绕白守山四肢的锁链竟开始寸寸断裂。
“小棠!”白守山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慌乱,却在看到孙女眼底不容置疑的光时,突然泄了气般笑了。
碎酒葫芦在风中轻轻摇晃,红绳上沾着的血珠被金光映得透亮。
“罢了!”他缓缓抬起被锁链洞穿的手,掌心渗出的血珠竟化作金色,与麒麟令的光芒遥相呼应:“你爹走得早,爷爷总想着护着你,可是爷爷却忘了,白家的丫头,从来都不是能困住的雀儿。”
锁链崩裂的脆响接连响起,白守山的身体晃了晃,却借着这股力道,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那半碎的酒葫芦。
葫芦口突然喷出淡金色的酒雾,与麒麟令的金光交融成桥,稳稳地落在白小棠脚边。
“走这桥上来。”他望着孙女,干裂的嘴唇终于扬起熟悉的弧度:“爷爷教你最后一招,怎么用这破令牌,既保得住阵眼,又能带爷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