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一旦认真起来，就听不进去话了。
自打安月去世以后，她只在意知识、她自己和叶律。
她不管叶律的出发点好不好，她决不允许叶律自己一个人默默把委屈消化。
她做不到替叶律分担他的过往，但她可以倾听，可以陪伴。
就像当初的安月。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你把我当家人，那么你难受的时候，就不要瞒着我！”
黑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叶律说不出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在安月之后，竟然还有人如此陪伴着他，这算是命运的怜悯么？
“黑塔你也是长大了啊…”
他眼眶微红，感慨地说道。
黑塔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年龄小而已，心智上早就成熟了。”
“进屋吧，今晚也不用睡了，咱俩好好聊聊天，也许可以帮你缓解缓解心情。”
“…好。”
叶律笑着点点头，拎起酒瓶子同黑塔一起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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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了今晚我醒来本来是要去卫生间来着。”
黑塔去了卫生间，然后又去取了自己的衣服，把叶律的外套脱下，递给叶律，幽怨地道。
叶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怎么突然看见我在亭子那里的？”
“窗户没关，我去关一下，然后不小心看到的。”
黑塔回答说。
叶律默默看了一眼她说的那个窗子，好吧，好像是自己忘关的。
这就叫百密一疏么？
“聊什么？”
突然开灯反而刺眼，叶律和黑塔都在月光中坐在了沙发上。
前者平复了一下自己仍旧沉闷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回忆。
“嗯…聊一聊科研？”
黑塔试探地问。
“咱俩层次不同，聊不了的吧？”
“…”
黑塔和叶律面面相觑，前者陷入沉思。
糟了，头脑一热提出聊天，结果发现没什么可聊的。
讲孤波算法吗？让叶律懂可有点难。
聊聊以前的事？这不是往叶律伤口上撒盐么，跟聊天的目的背道而驰啊。
聊聊家长里短？就她们两个人，该聊的白天都聊了，专门去聊也没的说啊。
“嗯…有了！”
黑塔双手一拍，有了主意。
“你不是会写那什么诗么，给我讲讲文学吧，正好我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
她兴致勃勃地说。
“嗯？不不，这个我没有系统学过，纯业余。按照当初我叔叔的说法就是，诗歌什么的想到什么就写的什么。”
叶律连连摆手。
“有什么关系，闲聊而已。这样吧，我给你指定事物，你想一段文字描述。”
说罢，黑塔不容反驳地伸手指了指窗户：“先以它为主题。”
“…好吧。”
拗不过她，叶律只能顺着她来了。
就是这个情况感觉有点古怪，两个人大半夜不睡觉起来聊文学？
…
黑塔终于是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她给叶律出了好几个题目之后，叶律略作思索便顺利答出，而且句子都写得很好。
然后她也试着去挑战一下，但结果不太好。
比如说让她描述一下星空，她是满脑子的天文学知识，最多憋出来一句“星星在眨眼”。
哪怕说跟叶律照葫芦画瓢想出来一个还不错的句子，但都只是单纯的堆砌华丽的辞藻，根本没有叶律的那个精妙劲儿。
多次尝试之后，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至少目前，她的文学造诣比不过叶律。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孤波算法又不用什么文学。
叶律给她分析了一下原因：“你缺乏与人或者事物共情的能力，感性思维所占比例很小。”
而相对的，他的感性思维要更强。
黑塔咬咬牙，郁闷地“认输”。
毕竟她平常都不管什么人情世故，一心投入研究，上哪培养感性思维去？
“决定了，叶律，你要不要当我的老师？”
黑塔一脸认真。
“嗯？你都能教我了，让我当你老师？”
叶律有点懵。
好几年前他不就拒绝过么，怎么现在又提起来了？
“诶呀，是让你当我的文学老师，我是绝对不能接受今天的败北的。”
黑塔摆摆手，解释说。
“呃…”叶律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
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必了吧，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直接教你，用不着特地…”
“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你只需要点头同意。”
“…”
叶律嘴角微抽，这么强势的么？
“你确定不后悔？我倒是没意见，这方面不比数学物理学，目前看来我还真能教你一点。”
“不过你可是天才俱乐部的天才，确定让我当老师？”
“少废话了老师。”
黑塔这会儿都直接改口了，“大不了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这么叫好了，一个称呼而已。”
“好吧，你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可千万别后悔。”
叶律神色古怪，搞不清楚黑塔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那当然，本天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黑塔叉腰道。
其实叫叶律“老师”这件事，也不算是冲动之举。
一直以来，她管叶律都是直接叫名字。
小时候一开始是因为瞧不起他，后来是因为习惯了。
到今晚看到叶律都那个样子了，也不肯找她倾诉，黑塔觉得原因在于，她和叶律关系还不够亲近。
虽然朝夕相处，但最起码的称呼上就感觉怪怪的，应该更亲近一点的称呼才对。
像是当初安月就叫叶律为“阿律”。
让她叫叶律哥哥？先不说她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叫他哥哥真的不会让他想起自己本来的妹妹然后抑郁吗？
思来想去，黑塔觉得“老师”最为合适，完全不会激发出他悲伤的回忆，而且她也能很轻松地叫出口。
自己的知识都是通过他学来的，叫一声老师也无妨。
何况她也确实不服输，势要有朝一日在文学方面也能超过叶律。
黑塔在心里寻思着。
此时窗外已经隐约有着光亮，时间来到了黎明时分。
两人竟是聊了半夜。
“好了，真是麻烦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叶律轻声道。
“那你呢？”
“我？准备做早餐吧，天快亮了。”
“那我也去，这时候也睡不着了，困了再说。”
“你？”
叶律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看见他这个表情，黑塔羞恼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上次不小心把微波炉搞炸了吗？你看着，这次绝对不会有问题！”
“…嗯。”
“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