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不对劲？
高育良摸了摸眼镜。
这个问题季昌明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没法跟他解释。
说侯亮平被陈正泽下了蛊？
别说季昌明了，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在侯亮平开始表演之前，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要想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估计得编一套教材。
想到这，高育良露出充满无奈的微笑。
当然这微笑不是给季昌明的，而是一手掌控全局的陈正泽。
因为就算自己想说，也跟季昌明说不明白。
这陈正泽该不是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套封口的妙计吧？
就算自己想告密，都告不清楚。
就算自己告诉清楚了，对方也未必听的明白。
这才是最完美的布局。
于是，高育良稍微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但只能为一个人基础的价值观，侯亮平已经离开汉大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人是会变的，有人变得坚毅果敢，有人变得敏感焦躁，这就不是价值观的问题了，而是情绪在左右他的思想，其实亮平这孩子的底色还是不错的嘛！”
此话一出，季昌明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要论谨慎圆滑，自己是一把手，但是要论思辨，高育良绝对是人中龙凤。
短短几句话，既没有伤害侯亮平，又把问题都推了出去，还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状态，让人无法反驳。
最厉害的是，自己在问侯亮平是怎么回事？
你说他仅仅是情绪不稳定！
真tm把语言艺术玩透了！
这真是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但是又隐瞒了事实真相的理由。
算了算了，自己玩不过高育良。
侯亮平反常的原因自己肯定问不出来了，下步怎么处理侯亮平的问题至少能探探底吧？
“高书记，亮平这次是受巡视组委托办事，就像您说的，他底色还是好的，但是无意中又冒犯了沙书记，我这边是左右为难啊！”
“所以，在这风口浪尖上，季检察长您更要慎重啊！”
这句是废话。
季昌明知道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绝不能被高育良的两句太极拳式的话术压制。
自己该问的事，必须问明白。
“高书记，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吗？”
高育良淡淡一笑，他感觉到季昌明的心态发生了微微变化。
这么急着切入正题，反而更是道心不稳的表现。
而他没底气的地方也就是自己关注问题。
这个侯亮平应该继续查案吗？
但是这个问题又过于敏感，季昌明不敢做主，自己当然也不能直说。
或许自己应该继续试探，让季昌明自己把答案给出来。
“老季，咱们在这不是下达指示，我早就说过，你们有自己的工作体系，我们是不能干预的。我把您叫过来，是听到沙书记的话后，有感而发！所以，今天咱们就是随便聊聊，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关于法治思维的探讨！”
季昌明一听，你高育良是大学教授，谁能探讨过你啊！
这话题一扯，还不得扯到万历十五年？
你可以扯，但是自己可等不了，这侯亮平背着自己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刚跟白景文来了一场精彩的UFc对决，他这情绪能稳定吗？
不行，不能由高育良这么瞎扯。
关于侯亮平的事，必须当机立断，既然早晚都得被高育良绕进去，那就趁早别趁晚。
高育良做不了主，那就通过高育良的嘴间接让沙书记做主。
“高书记，沙书记的话我也很有感触，在领会领导意图方面，没有谁比您更在行了，当时在抓捕丁义珍的会议上，您就是第一时间领悟了沙书记的倾向性意见，才……”
“才什么”，高育良咯咯一笑，“才放跑了丁义珍？所以说嘛，老季，你急什么！”
季昌明惊呼不好，自己急切的心情让高育良精准的拿捏了，自己这边越急，他就越不急。
“高书记，我是求知似渴啊！”季昌明也开始不好好说话了。
“困惑了？”高育良轻声问道。
“那就请高书记替我解惑吧，您看沙书记最后那句话，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是什么意思？”
季昌明的这个问题，终结了高育良的兜圈子。
此时的高育良很清楚，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更是沙瑞金的倾向性意见。
看来季昌明早就领悟到了这一层，说来其实也不难，在沙书记那种态度下，谁又领悟不了呢？
只有侯亮平那种生瓜蛋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吧？
说来也是，正是侯亮平层层递进的三次冒犯，让沙瑞金最后这句“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才显得格外重要。
有趣！
有趣？
高育良这次推了推眼镜，掩盖眼中额外的精光。
这句话不是转达了两次，而是三次！
陈正泽把这句话转达给自己，自己又转达给沙瑞金，现在季昌明又通过沙瑞金的话领悟到了这层意思！
这三次转达精准无误，丝丝入扣，不落痕迹。
这陈正泽到底是什么做的？
高育良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
一个人即便不在现场，也能通过各种巧妙的布局，数次传递之后，把一个念头悄无声息的植入到一个人的脑海。
现在想想，这个念头不仅仅是要植入到沙瑞金脑中，而且也要把季昌明代入进来。
因为季昌明才是侯亮平的直接管理者。
赞叹！赞叹！还是赞叹！
现在想想，刚才跟季昌明这顿兜圈子全是废话。
因为这个念头早就植入到了季昌明的脑中。
只不过季昌明想把这个无形的念头转化为有形的“指示”。
而此刻自己更是不可能拒绝，因为这也是自己的目的啊！
这就是布局，不但布的精妙，而且棋子也牢靠。
哪怕是曾经的敌人，在这个局下，也不得不统一思想，按照早就设计好的步骤演进。
高育良给了季昌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
“我认为，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不是冰冷的口号，也不是教唆我们不依法办案，更不是什么所谓领导的倾向性意见。
但是，我认为，这是一条对我们法律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实践原则，你按照它去执行，肯定不会错！”
季昌明立即get到了黄金词条——原则！执行！
……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办公室。
田国富也给侯亮平倒了一杯水。
不用说，老田又要开始“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