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回了个“好”，抬头时正好看到朱主任走进休息室，手里拿着份文件:“宁医生，下午去病房查房，这个是3号床的病历，你先熟悉一下，他是食管癌术后的，最近总说腹胀，西医查不出原因，或许你能看出些门道。”
宁陵接过病历，看着“腹胀，食后加重”的字样，突然想起父王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中气下陷，心里隐隐有了思路。
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宁陵跟在朱主任身后，手里捧着三床患者的病历夹，“3床的老陈，术后恢复的不错，就是这腹胀查不出原因。”
朱主任走进病房，声音温和下来，“各项检查都做了，腹部ct没见积液，电解质也正常，用了促胃动力药，效果也不好。”
病床上的老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个削好皮的苹果，却没胃口吃，见有医生进来，勉强笑了笑:“朱主任，又麻烦您了，这肚子胀的跟踹了个皮球似的，吃两口就堵得慌。”
宁陵上前一步，习惯性的先看老人的脸色。
眼睑微肿，唇色发淡，是典型的气虚之相。
她伸手轻轻按了按老人的腹部，虽然涨的硬邦邦的，却没有明显压痛，松手时也没有反跳痛。
“老人家，你这胀是哪种感觉？”宁陵说话的声音挺轻，“是像有气排不出去，还是觉得沉甸甸的坠得慌。”
“都有！”老人叹了口气，“尤其晚上躺平了，觉得气往上顶，嗓子眼都堵得慌，只能坐着睡。”
宁陵在一旁记录着，朱主任闻言对宁陵说:“从西医角度看，不排除是术后肠粘连，或者胃排空障碍，但检查结果又不是。你有什么想法？”
宁陵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太医院的一位御医曾经对她说过“大手术后，元气大伤，脾胃运化无力，易生虚胀。”
她又问:“老人家，您是不是总觉得累？上厕所也不太痛快？”
老人眼前一亮:“对对对，我这腿都抬不动，大便也干，住院第5天才拉了一次。”
“这就对了。”宁陵朝向朱主任，语气笃定了些，“主任，从中医来说，这是中气下陷，气滞不行。术后气血耗伤，脾气虚了，运化不了水谷，浊气就堵在肚子里，中气不足，托不住脏器，所以才会觉得下坠，气顶。”
朱主任挑眉:“那你觉得该怎么治？”
“得补脾气，通肺气兼顾。”宁陵说，“可以用补中益气汤和四磨汤，黄芪，党参补脾气，乌鸡，槟榔通腑气。另外，配合艾灸足三里和中脘穴，或许效果更快。”
“有点意思。”朱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对老人说，“老陈，咱们试试宁医生的法子，她中西医都懂，尤其擅长中医，中医世家出身，说不定能解你的难受。”
老人连忙点头:“只要能不胀，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
走出病房时，朱主任突然说:“你刚才按压腹部的手法很规范，既看了张力，又查了压痛，比有些只懂把脉的中医强多了。”
宁陵脸颊微热，“是壑儿教我的，他说查腹部，必须望、触、叩、听，一步都不能少。”
“朱瞻壑很不错。”说起自己这个满意的小弟子，朱主任笑了笑，“他没白教你。”
他指着前面的护士站，“护士站对面就是医师的大办公室，去把你的方子写出来，让中医科会诊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用了。对了，下午有台胸腔镜手术，你去观摩，重点看术后镇痛管理，这对预防腹胀也有帮助。”
宁陵高兴的应下，转身去写方子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她没想到第一天上班，自己的中医判断能得到朱主任的认可，更没想到现代医院对中医结合这么包容。
她还不会用电脑，在处方笺上写下:黄芪15g，白术12g，乌鸡10g……
下午手术观摩室里，朱瞻壑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宁陵进来，朝她招了招手。
屏幕上正显示着胸腔镜下的操作，医生的手通过器械通道在患者胸腔里灵活的分离组织，画面清晰的，连血管分支都看的一清二楚。
“堂姑，您看这里。”朱瞻壑指着屏幕，“这个淋巴结清扫的范围，和中医说的经络循环有点像，都是从病灶往外逐层处理。”
宁陵凑近屏幕，突然笑了:“还真是，你看这内奸神经的走向，不就像咱们说的足下阳经过胁肋吗？”
说完，她又凑到朱瞻壑耳边，轻声说:“现在这手术室实在是太先进了，都可以这么做手术吗？”
朱瞻壑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两人低声讨论着医生的操作，不知不觉间，手术就结束了。
走出观摩室时，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朱瞻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堂姑，老师说你表现很优秀，说下周让你独立管一张病床，从基础的换药，写病历开始，你可得提前准备。”
宁陵的心跳漏了半拍，随即涌上一股兴奋:“真的吗？这么快，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朱瞻壑故作老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连那么难的长吻合都练会了，写病历算什么？实在不行，我帮您看。”
“我都不会用电脑，也不会用电脑打字，我还要跟着你学习，在电脑上写病历， 开药方，这医院所有的程序都是用电脑的。”宁陵有些沮丧的说。
“堂姑，对不起，我以为大哥哥教过你怎样用电脑，都是我的错，咱们今天晚上就开始学。”朱瞻壑一本正经的道歉。
墨色渐浓，宁陵和朱瞻壑走出医院大门，朱吾能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宁陵和朱瞻壑刚坐进车里，还没说话，宁陵就被递过来一杯热奶茶:“知道你今天忙，特意买了你爱喝的杨枝甘露，加了双份的西柚。”
朱瞻壑伸出手，朱吾能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壑儿，对不起，我以为你今天要去你老师家，没给你买，你等会，哥哥这就给你去买。”
“不用了，大哥哥，你就是重色轻友，我本来是要去老师家的，但得回去教堂姑怎么在电脑上写病历，开处方。大哥哥，你都没有教过堂姑怎么用电脑吗？”朱瞻壑有些不满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