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有瑞雪。
朱由检踏步在乾清宫外,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落在红墙白瓦上,掩盖了那些破旧与腐朽,整个紫禁城,好像只剩下了庄重与辉煌。
琼花漫舞掩京华,紫禁银装韵万千。
在朱由检身后,有大臣佝偻着身躯,侍立一旁。
内阁首辅蒋德璟,阁老王在晋。
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如今这些大臣,怎么说?”朱由检问道。
哪怕得知叶铭在陕西打了胜仗,这些大臣一样没有消停,在朝堂上答应好好的,转头就是玩阴的。
一样是那些老法子,舆论、弹劾、制造混乱……
什么丰城伯已经是恩宠过甚了,如果封侯,于国无益,会让权利失衡等等车轱辘的话。
还有什么卢象升,不过是打了两场胜仗,奖励个什么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即可,没必要封伯。
而且卢象升是丰城伯的忠实拥趸,如此一来,丰城伯的势力就太大了,甚至可以威胁到皇权。
如果叶铭别有用心,结果太可怕了,即便叶铭不想,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会不会想?
当丰城伯成为一股强大势力的领袖之后,有些事情,就不是叶铭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下方的那些人,会为了共同的利益,推动丰城伯做一些事情。
他们会告诉丰城伯,‘丰城伯’其实早就不是简单的叶铭的爵名,他代表一个组织,一个党派。
朱由检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压迫自己,而自己好像毫无办法。
他因为有模拟器的存在,知晓叶铭从来无心什么皇位,甚至相信叶铭可以不被身后的那些人所推动。
但其他人不可能相信,他们不相信叶铭没有野心,也不相信叶铭手底下的那些人没有野心。
但朱由检依旧不为所动,天下未定,过河拆桥?
叶先生没这么教过我啊!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话是有道理的,哪怕是那些忠臣,也是这样的认为。
朱由检还不能怪罪,正如叶铭所说,想要稳定,就得均衡,这些忠臣,同样秉承的是均衡之道。
一样是为了他着想,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怎么怪罪?
而后,陕西又传回消息,苏布地被打惨了,卢象升在察哈尔部落大肆扫荡杀人,逼得苏布地不得不放弃进攻固原,选择回去。
卢象升缴获了三万头牛羊,一路南归。
于是乎,对卢象升这个伯爵的质疑,消失不见了。
但依旧还不够,远远不够。
卢象升的伯爵之位,经过这一战之后,很正了,叶铭的侯爵之位,也很正。
但正因为如此,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之感。
就像家里面辛勤耕田的老牛,突然之间会开口说话了,主人不会想着欣慰,我家老牛变聪明了,耕田肯定能耕的更好。
他只会觉得恐惧,害怕,担忧。
王在晋说道:“没怎么说,无非就是用这种方法杀人诛心。”
的确是杀人诛心,他们不必做什么,只是说一个可能,就能挑起绝大多数人和叶铭对立,就能让陛下和叶铭之间产生嫌隙。
当然,这同样也说明,叶铭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过于强大了。
“现在怎么做?如果处理不当,先生若是心生嫌隙,才是大麻烦。”
“如果这些人给先生传递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会影响到先生与朕之间关系。”
蒋德璟叹息道:“确实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但陛下要的相信叶先生,叶先生不是普通人,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不可能对叶先生造成任何影响。”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打算让先生尽快回京,主持大局,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距离太远,内外相忌,只是先生回绝了,说陕西尚有数百万灾民,一走了之,必定会导致刚刚好转的局势迅速崩溃。”
“先生说他会在陕西,借助这些流民,打造出一个可以抵挡旱涝的关中平原。”
“蒋先生,王阁老,你们说说看,陕西局面当真需要如此吗?”
朱由检当真有一种独木难支之感,一个侯爵而已,就这么敏感,他还想给叶铭封国公,封王呢!
叶铭回来就好了,回来主持大局,他有用不完的力气和手段对付这些人。
蒋德璟想了想,说道:“叶先生觉得需要如此,那可能就当真需要如此了。”
王在晋说道:“诚然如此,当今世道,天时紊乱,洪灾、旱灾、瘟疫遍布,陕西绝不可能去年干旱,今年就风调雨顺了,如果有条件修建水利工程设施,的确是好事。”
“即便风调雨顺,有这些东西,也是好事,可以让庄稼收成更好。”
朱由检问道:“可先生非要亲身在山西吗?换其他人不行吗?”
王在晋和蒋德璟,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当然不行。
“陛下,两三百万的流民参与这件事,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转的,而且这其中人员成分极为复杂,有大明的守旧派,有曾经的反贼,还涉及各方各面的协调配合,还有各种事情的应急处理。”
“除了叶先生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威望,其他人即便能力极强,也不可能做到。”
朱由检心中暗自叹息,要是有两个先生就好了。
“先生也会信了,说他的侯爵之位可以不要,给卢象升封伯即可。”
蒋德璟和王在晋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叶先生。
这天下谁人能比?
为了陕西的百姓,竟然侯爵都不要了。
这种人要是有私心就怪了!
蒋德璟说道:“如此是最好的选择,没有这个侯爵,那些不想叶先生太尊贵的人,就会立马偃旗息鼓,局势得以缓和。”
王在晋也表示肯定:“叶先生为大义牺牲,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叶先生也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才会让陛下这么做。”
朱由检笑了笑。
他想起先生第一次站出来据理力争,保全魏忠贤,他模拟之后,发现先生是对的。
他想起先生在牢房的那些话,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他想起建奴来袭的时候,先生带着他杀出重围,见到张凤翼的时候,他那时候的豁达与升华。
没有先生哪有他?
我他娘的能忘恩负义?
“传朕旨意,明日朝会,二位先生联名上奏,提请先生封侯之事,朕直接当场同意,朕已经准备好了诏书和铁券、冠服、印绶。”
“到时候,直接将这些东西,送到陕西去!”
“不封?朕偏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