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神色微微一凛，目光在陆序之脸上审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不答反问：“三皇兄何出此言？”
陆序之神色坦然，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微微仰头看向太子，语调平静却暗藏深意：“有还是没有？”
太子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宫墙，良久才道：“三皇兄，你我虽为兄弟，但有些话不可随意出口。”
“这天下是皇家之天下，更是父皇的天下，他不会想听到这种话的。”
“我知道。”
陆序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站起身走到太子身旁，低声道：“这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太子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陆序之，“三皇兄有话不妨直说。”
陆序之微微眯起双眸，望向远方，缓缓说道：“陛下有过更换储君的想法，太子可知？”
太子沉吟片刻，“自然，父皇似乎也没想过要瞒着谁。”
“可我不想坐那个位置。”
对于陆序之的话，太子似乎并不惊讶。
他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序之，悠悠开口道：“三皇兄这话，倒是稀奇。”
“这皇位，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了头都想坐上去，你却直言不想坐？”
皇帝要更换储君这件事，是太子自己猜出来的，但是他觉得这没什么，这皇位本来也不是他的。
他只是将它还给该还的人罢了。
“太子可还记得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陆序之看着他，似乎回想起了从前。
太子停住脚步，了然于心，“怎么会不记得，贵妃娘娘死在了冷宫……”
当年，黎贵妃与父皇不知因何起了争执，父皇一怒之下，将黎贵妃打入冷宫。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父皇不过是做做样子，黎贵妃在冷宫的一应吃穿用度，皆与往日无异。
太子微微眯起眼，似在回忆过往。
可偏生有那不长眼的。
当时有个不受宠的常在，就住在冷宫附近。
她此前受了些刺激，神智已然不太清醒。
一日，她不知怎的，竟手持匕首，直直冲向黎贵妃。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待想阻拦时，已然来不及了，那匕首狠狠扎进黎贵妃肚子里。
太医赶来时，一切都晚了。
黎贵妃没了气息，太医查出黎贵妃当时腹中竟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
若那孩子最后出生，如今怕是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自那以后，他这位三皇兄与父皇之间的矛盾，似乎怎么也解不开了。
他只是没想到，三皇兄心结这般深，竟敢大逆不道地想谋夺皇位？
“皇兄想扶持我登上皇位？”
太子问出心底的疑惑，“是为了报复父皇，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陆序之眼中神色复杂，“报复父皇？有何意义？即便将皇位抢来，母妃与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似透过重重宫墙，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这些年，我在边关经历了许多事，见过太多民间疾苦。”
“百姓们在苛政之下艰难求生，朝堂之上官员结党营私，勾心斗角。”
“这天下，看似四海升平，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陆序之转过身，直视着太子的眼睛，言辞恳切，“我无意皇位，也不适合这个位置。”
“太子，你生性仁厚，心怀天下，若能登上皇位，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太子微微一怔，陆序之的话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以为三皇兄此举或是出于对父皇的怨恨，为了报复才想搅弄风云，却不曾想竟是他狭隘了。
他沉默良久，心中思绪万千。
“三皇兄，你所言的确让我动容。只是这皇位之争，你也明白。”
“即便我有那个心，可登上皇位又谈何容易？”
太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陆序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早有准备，“太子放心。”
太子缓缓踱步，内心天人交战。
“三皇兄，此事太过重大，容我再想想。”
太子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说道。
“太子殿下慎重考虑也是应当的。”
陆序之微微点头，“只是时不我待，父皇既然已有更换储君之意，想必各方势力已有所察觉，若我们再不行动，恐怕先机尽失。”
太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好，三皇兄，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必给你一个答复。”
……
这几日，京城似乎有些安静，唯一一件大事便是皇后生辰宴。
因为边关不太平，皇帝没有下旨大办，而只是邀请了一些世家大族官员赴宴，丞相裴元起自然在列。
皇后生辰宴当日，天色未晚，宫灯却已早早点亮。
华美的宫殿在光影交错中，宛如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裴宛白与母亲步入宫门，只见宫中张灯结彩，热闹极了。
朱红的宫墙映衬着穿梭往来的宫女太监，他们一个个神色恭敬，手中捧着精美的酒盏与佳肴，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宴厅之内，正中高台上，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威严却也带着几分生辰宴应有的和悦，端坐在皇后身侧。
皇后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端坐在华丽的宝座之上，面容雍容华贵，笑意盈盈地望着台下的众人。
席间摆满了珍馐美馔，金樽玉盏中盛着琼浆玉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世家大族与官员们依照品级依次入座。
乐师们在一旁奏响丝竹之音，舞姬身着五彩霓裳，长袖挥舞，宛如画中仙子。
裴宛白静静地坐在母亲身旁，她今日身着一袭浅绿色的衣裙，青丝如瀑，仅以一支白玉簪挽起。
她微微低垂着眼眸，偶尔抬眼打量着周围。
大臣与女眷们纷纷起身，献上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一时间，赞礼声交织在宴厅之中。
轮到太子献礼时，厅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过来。
只见太子从容起身，他轻轻抬手，身后的侍从便鱼贯而入，缓缓呈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礼盒。
礼盒打开，竟是一座巧夺天工的玉山，山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林间飞鸟走兽栩栩如生，将世间美景浓缩于这一方玉石之上。
玉石温润的光泽在烛光下闪烁，映照着众人惊叹的目光。
太子声音清朗，“儿臣祝母后福泽深厚，如这玉山之美，长存于世。愿母后生辰喜乐，万事顺遂。”
皇后眼中满是欣慰，她轻轻点头，示意太子起身，“太子有心了。”
上座的皇帝突然出声，“皇后生辰，裴相之女准备了什么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