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咋不去找赵书记和张队长？”
苏豫拉着小文军，急急地问道，不过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两天村里的干部几乎全在河工上，甚至晚上也在，小文军怕是找了没找到。
“快，带我去看看！”
小文军听苏豫这样说，重重地点点头，拔腿就跑。
以前苏豫可能还有些顾忌，但是现在作为重生的他，虽然不知道丁大昌是因为什么被发配在元宝大队，并且在牛棚里待了这么多年，不过以他的经验，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看见小文军在他身旁踉踉跄跄地跑着，苏豫干脆一把将他夹在臂弯里，大踏步向牛棚走去。
牛棚在村子的东北角，离得近了，那刺鼻的味道自不必说。
牛对于生产大队来说，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所以牛棚建造的还是可以的。
丁大昌和小文军住在牛棚的隔壁，那是靠着牛棚搭的一间堆草料辅房，也就是用几根木头歪歪斜斜搭成的房架子，顶上盖着一些稀疏的茅草，残破的土坯墙壁上不少地方露着窟窿透着风，一块破木板当作门，此时正半掩着。
苏豫推开木板走了进去，因为没有窗子，墙上有窟窿的地方又勉强用一些木条挡着，所以屋子里的光线很是昏暗，里面一半堆满了干草料，散发着浓浓的闷湿气。
屋子借用了牛棚的一堵墙，还算是比较完整，所以在靠着那堵墙的墙角，搭了一个半塌的土炕，感觉这炕就是个摆设。
炕上铺着干稻草，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蜷缩在那里，花白的头发乱如枯草，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几乎就是一堆烂布条。
听到屋子里有动静，那个男人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苏豫虽然从没来过这里，但毫无疑问，眼前这人便是丁大昌了。
他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很烫，具体是什么病，无法判断。
因为背后还背着小毛豆，小家伙可能是被周围这个环境吓到了，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文军，拿个碗跟我出来。”
苏豫今天出门带了一个老旧的军用水壶，这是一位要好的知青离开时留给他的纪念。
水壶里装的自然是那空间里的泉水，他出了门，接过小文军递过来的碗，倒了整整一碗泉水。
“你，赶紧把这碗水给你爷爷喝下去，一定要全部喝下去，就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小文军小心翼翼地接过碗，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豫放下锄头，快步往家走去，锅里还有几个窝头，炉灰里还有几个烤红薯，赶紧要拿点东西给丁大昌吃，别说生病了，估计饿都快饿死了。
有那一碗空间里的泉水，苏豫很有把握丁大昌能缓过来。
丁大昌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看到了曾经的战友们在朝他笑着，招着手，他很想去，但是心里还有一份牵挂放不下。
“文军！”
微弱的声音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耳边隐隐传来轻轻地抽泣声，他感觉到身子漂浮了起来，干裂的嘴唇似乎亲吻到了一丝甘甜。
他不由自主地吮吸了一口，这是怎样的琼浆玉液，难道是到了传说中的天界？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随着那些液体进入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一种力量绵延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刚刚重若千斤的眼皮，慢慢地抬了起来。
瘦弱的小文军正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扶着自己，手里拿着屋子里唯一的一个破碗。
丁大昌苦笑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没有死，“文军，你给我喝得什么药？”
小文军眼里闪出亮光，爷爷说话了，两天了，爷爷第一次清醒过来说话了！
丁大昌看了看屋外明媚的阳光，不管是不是回光返照，他想去看一看太阳，就是死，他也不想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屋子里，几十年前，他也被关在同样阴冷的屋子里等待过死亡。
他挣扎着爬起来，小文军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门外。
他靠着墙根坐到了地上，慢慢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刺目的太阳，很温暖，冬天应该快要过去了吧！
小文军缩在他的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可怜的孩子啊，竟然跟着我吃了整整十年的苦，我对不起他的爹娘啊！
可是，我的孩子们，你们又在哪里？
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的他，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痉挛，怎么这会儿感觉到这么饿，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苏豫去得快，回来的也快，远远地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屋外的墙根处。
能走出来，说明那个泉水起作用了，苏豫松了一口气。
丁大昌正闭着眼睛想着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尽量不去聆听肚子里的鸣叫。
他想积蓄一点力量，再想办法到哪里弄点吃的。
随着一个人的脚步声靠近，他悠悠地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香甜味。
睁开眼，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小伙子的手伸了过来，正是一个烤红薯，还有一个黄灿灿的窝头。
丁大昌抬起手，指了指身边的小文军。
“你吃吧，文军还有，我给他带了。”
苏豫把红薯和窝头塞到了丁大昌的手里，又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红薯和窝头塞到了眼巴巴看着他的小文军手里。
丁大昌努力坐直了身子，朝苏豫低了低头，然后才又抬起颤抖的手，慢慢把窝头放进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
小文军看着爷爷吃了，又看了苏豫一眼，才低下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苏豫过来的时候，在老丈人家门口碰到了丈母娘，看到他背着孩子，硬是把小毛豆留在了家里。
看到丁大昌爷孙俩都开始吃了，苏豫便又走进了屋子。
真不可想象，在这个屋子里住着，是如何坚持下来这么多年的，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住的地方实在没办法有什么改善，先解决他们吃的问题吧。
大队上虽然有给一些粮食，但显然不够吃，这个年代，很多时候不是不能给，是不敢给。
水桶里还有些水，苏豫又偷偷往里面掺了一些泉水。
转身出门，去四处找了一些干稻草，等再回来的时候，爷孙俩把窝头和红薯都吃完了，看来确实是饿狠了，否则按刚刚那些量，都会吃一半留一半。
苏豫把稻草铺在了炕上，检查了一下炕，破损很严重。
灶头在屋外，另搭了一个小窝棚，毕竟屋子里有干草料。
细看之下，发现灶头和炕之间竟被堵死了。
丁大昌这时也缓过劲来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烧居然已经退了，精神好了很多。
他朝苏豫摆摆手，“不用看了，他们不准我们烧炕，里面的炕也是那些人踹坏的。”
突然，他转过身，背对着苏豫说道，“你叫苏豫，老头子记得你的情，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说完，丁大昌就走进了屋子。
苏豫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