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达和李时雨在第三天傍晚回到了树屋,恰巧赶上晚饭时间,乐伊思歌德一直都有给他们留着属于他们的那份晚饭,两人将包放下,随便简单洗漱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吃饭。
久违的热食。
汪达一眼就能看到属于瑞文西斯的位置还是空置出来的,她还在“山神”那里接受治疗。
“怎么样?”乐伊思歌德抽空问他们结果,“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为什么不直接问有没有找到需要的药物。杨天宇和季阿娜都认为乐伊思歌德这句话问的相当奇怪,像是借机询问其他问题。
今天吃的是焖饭,李时雨嘴里正在咀嚼米饭,只能点头回应乐伊思歌德的问题。
乐伊思歌德笑道:“那就好。我就说那里什么都有吧。”
这句话让李时雨明白了,乐伊思歌德就是故意引导自己去往那个峡谷。
既然她能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那么从一开始就知道遗迹的大致位置,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趁机告诉李时雨。
李时雨在心中很感谢乐伊思歌德。
之后的饭桌上,傅尔哈好奇,询问汪达他们在那个峡谷的各种问题。
于是汪达就告诉所有人,那个峡谷的景色多么多么宜人,温度是多么多么宜居,甚至还记得溪谷里小河鱼的鱼肉是多么多么鲜嫩,最后还说自己要是以后赚够了钱还想到那个峡谷定居哩。
尽管汪达词汇量没有那么丰富,但也说出了峡谷的美好。
“可恶。”傅尔哈惋惜,“要是前几天我跟着一起去就好了。我也想看看长满花的山谷。”
“我也想看。”麋鹿少有的在餐桌上接话,看来他真的很想去。
可惜这几天瑞文西斯就要完成治疗,他们之后要继续跟进任务,没有多余的空闲。
傍晚。
众人做完自己的事情都回床上准备休息,明天要去“山神”身边检查瑞文西斯的情况,得早点睡觉提供充足的体力。
李时雨却独自找到了在地下室的乐伊思歌德。
这段时间想找她,去地下室就好。据季阿娜所说,乐伊思歌德正在研究某种新的魔法阵,可惜瑞文西斯不在,没人能根据魔法阵纹样看出它到底有什么效果。
李时雨从楼梯上慢慢下来,地下室灯光昏暗,只有两盏煤油灯提供照明。
一番辨认后,他看见乐伊思歌德将书盖在脸上,躺在地下室最内侧的一个木板床上,似乎是因为研究感到疲惫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在楼梯口李时雨就察觉乐伊思歌德并没有真的睡着,她在闭眼小憩。
“你好,乐伊思歌德。我是不是打扰你的休息了?”
听到李时雨的声音,乐伊思歌德弱弱抬起耷拉在边缘的手腕打招呼:“晚上好,李时雨。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时雨站在桌子边,问道:“我想询问你一件事的答案。你说过你知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事情,还说我需要帮助就来找你,对吧。”
乐伊思歌德将脸上的书拿下。
她没有坐起身,而是偏头看着李时雨:“你想问我什么事?是关于你的哥哥姐姐,还是你的弟弟妹妹。”
李时雨对乐伊思歌德能猜出自己的想法不会感到奇怪了。
李时雨低头:“其实我都想问。”
“很抱歉,李时雨。我只能回答你其中一个问题。要么是李青禾和李清秋,要么是李景云和李星柯。”乐伊思歌德声音严肃,“造物主赐予我的这个能力是不能滥用的。”
好吧。
李时雨将桌子下的椅子挪到自己面前,端坐着思考纠结到底询问哪件事。
趁此时间,乐伊思歌德看起刚才盖在脸上的这本书。
地下室的采光装置只限白天使用,夜晚该点灯还是得点灯。现在的地下室光线昏暗,乐伊思歌德看着书上的这堆小字也较为麻烦,需要花费更长时间才能辨认出这究竟写的什么字。
李时雨无意瞥见封面是方正的东方字,说明乐伊思歌德在看一本东方书籍。
什么东方书籍和魔法阵有关,还是说这只是闲书?
不过,李时雨也从二选一的问题中得出答案:“我想问有关我哥哥姐姐的事情。”
乐伊思歌德坐起来,将书签卡在书里合上,她朝李时雨扬扬头,用东方话说道:“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时雨也转换成东方话问:“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为你解答的。”
李时雨将困扰心中多年的问题问出:“当年我的哥哥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对于神学的态度转变这么彻底,就连性格都变得沉稳内敛。他们是受到了巨大不可抗力伤害,还是有人抢了他们的学术研究成果为自己所用?”
乐伊思歌德沉默。
李时雨觉得这个沉默预示着之后的回答是不好的答案。
漫长的思考后,乐伊思歌德终于开口:“我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你,孩子。但是你真的想知道吗。”
她在警告李时雨。
可李时雨既然敢问出来,那就证明他并不怕得知真相后会给他带来什么悲剧性后果,毕竟他连李景云和李星柯穿越回千年前这个事情都已经接受了。
李时雨果断点头:“嗯。”
如果他们真的遭受了学术不端,他只想帮哥哥姐姐问出一个真相。
“好吧。”
乐伊思歌德站起,搬了个椅子来到李时雨面前,将椅子靠背面向他,乐伊思歌德反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靠背上。
这个动作给李时雨带来了一丝轻松感。
“首先,你的哥哥姐姐没有遭受任何伤害,他们学术成果也没有被任何人抢走,至今都保存在他们的脑子里,除他们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乐伊思歌德点点自己脑袋,“至于这个学术成果是什么,孩子,我不能告诉你,答案需要你自己去问当事人或者自己寻找。”
李时雨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了新的困惑。
当年他们研究出的学术成果到底是什么。
乐伊思歌德接着说:“其次,至于李青禾和李清秋他们俩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和我刚才说的那个他们没有告诉给任何人的学术成果有关。”
李时雨隐隐猜出:“难道是这个学术成果具有十足的颠覆性吗。”
“是的,孩子。你猜的没错。”
乐伊思歌德绿色的眼睛里尽是可惜,她对两位被迫陨落的天才感到惋惜。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学术成果一旦发表会改变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固有认知。你的哥哥姐姐将这个学术成果进行完全隐瞒,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但也因此背负着巨大的秘密生活在痛苦之中。你也知道,隐瞒会改变世界的真相,这感觉很不好受。”
说最后一句话时,乐伊思歌德始终瞧着李时雨的眼睛。
李时雨知道她话中的深意。
他低头,看着双膝。
难怪哥哥姐姐回家后对此都闭口不谈。如果每次回忆都是对精神的重大折磨,光是竭尽全力的活着都很困难,终身伴随无法磨灭的痛苦。
对此,李时雨深有体会。
原来他们也是这样吗……
乐伊思歌德安慰性地拍拍李时雨肩膀,柔声道:“不要难过,孩子。你们兄弟姐妹五个命运紧密相连,都是被造物主选中之人。从你们降临在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你们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她这么说的。
“无论朝前看,还是朝后看,在人类如此漫长的历史中,没有人像你们这样凭一己之力撬动整个世界。哦,还有的,还有那些研究数学和物理的人,他们早就把这个星球撬得天翻地覆了。”
乐伊思歌德试图用玩笑化解李时雨的哀愁,换来却是李时雨长久的沉默。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前看吧,孩子。做好当下的你就好,现阶段你不需要想的这么长远。”
乐伊思歌德对李时雨微笑。
李时雨像是接受了不可改变的命运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抬头看着乐伊思歌德:“请问,未来的我,还有我的哥哥姐姐会有怎样的结局。”
乐伊思歌德摇头:“很抱歉,孩子。虽然我知道,但这个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她抬手摸摸李时雨脑袋,黑色的头发很柔顺,“用东方话说,‘天机不可泄露’。”
“好吧……”
“对了,说点高兴的事情吧,孩子。”乐伊思歌德将手收回,站起来,走到一个堆满书籍的桌子旁,“一百年前,我曾有幸见过造物主本人。祂有拜托我交给你一句话。”
李时雨侧头看着乐伊思歌德。
并不是质疑乐伊思歌德竟然能见到神话中才存在的造物主,而是质疑其时间的跨越长度。
一百年前?!
可是李时雨现在也才二十六岁,四月一日才满二十七岁,一百年前李时雨都还没出生,甚至他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出生。
到底是什么讯息会这么重要,非要在一百年前说出来?
乐伊思歌德翻找着,书本上堆积的灰尘飘得到处都是,两人都被呛得不停咳嗽,一番浓烟弥漫后,她终于从书堆最下方抽出一个本子。
抹掉书皮上厚厚的灰尘,翻开,重新坐回来。
“我需要找找。造物主嘱咐我需要一字不漏把这句话交给你,我只记得大概。”
李时雨好奇。
唰,唰。
乐伊思歌德凭着记忆翻了好几页,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寻找她想要的关键信息。
“哦哦,找到了。”
乐伊思歌德将手上的本子倒转过来,正面面对李时雨,交到手上,李时雨仓皇接下。
乐伊思歌德用手指着其中一个段落:“百年前的漫长时光里,我也和你一样有写日记的习惯,只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需要了。就这句,这句话就是造物主让我转达给你的。”
这是由西方字记录的一句话,在一众精灵语里显得那样突兀。
短小,整段由简单词汇组成。
李时雨像是探寻世界终极答案似的,一个词一个词看过去。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词,李时雨摸摸自己的鼻子。
说实话。
李时雨心里现在没有多余的情感。
“这真是造物主交给我的?”
李时雨抬头,眼神里充满迷茫。
如果汪达在这里,一定会震惊,聪明的李时雨竟然也会有迷茫的时刻。
“是的,孩子。记住这句话吧。今后无论你遇见什么困境,都请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它都能帮助你,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虽然李时雨不明白其中深意,但还是点头。
乐伊思歌德将书本收回去,随手甩在了桌子上。
转头她就对李时雨欣慰道:“孩子,我很高兴你真的来寻求我的帮助。我原以为你已经对你身边的所有事情都看开了,我女儿也给我说过你就像一个虚空,看得见摸不着。其实你并非真的虚空,你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你自己也禅悟不透。”
她没说错。
虚空是自己,非虚空也是自己,他是一切矛盾的综合体。
通透且迷茫。
“是的。”李时雨不否认。
“那汪达呢?”乐伊思歌德想聊点轻松的话题,让李时雨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你是怎么看待汪达的呢。”
李时雨猫儿似的眨眨眼:“乐伊思歌德,你怎么和瑞文西斯一样在意这个事情。”
“是啊,就是很在意啊。”乐伊思歌德眯着眼睛,就像个狐狸奸商,“尤其是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很想知道你现阶段的回答。”
李时雨叹气。
这个问题极其复杂,不亚于询问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今天到底该吃什么。
他摇头:“我不知道,乐伊思歌德。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很抵触这种事,我也在尽力避免,而且……”
李时雨瞬间止住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知晓一切的乐伊思歌德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真是复杂啊。
“没事的,孩子。对你来说,现阶段只需‘及时行乐’,万不可有太多道德和心理负担。”
乐伊思歌德起身,绕到李时雨身边,象征性地拍拍他的后背:“活在当下。这不就是你当前的人生信条吗。你连汪达都能说服,为什么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呢?”
活在当下。
这对李时雨来说,简直比成为侦探更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