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什么不批?”许景辰将手里的文件啪地一声扔回桌上,语气冰冷,“人都没写清楚,调去干什么?拿这种东西上报,不嫌丢人?”
小参谋面露尴尬,连忙低头:“是,是我们准备得不够……”
“回去重写,写清楚任务逻辑、目标效果,再来。”
“是!”
门“咔哒”一声合上,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屋里终于清净了。
路凡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
许景辰本来就是特战小队,特战中队,中队长升上来的。
他不怎么废话,当上科长之后,气势更甚。
不管是各特战大队,还是旅里的参谋们。
在他面前都要客客气气,高配副团,要是在旅长参谋长面前汇报,还会给你留个面子。
但作训科不会,不行就重写,重写还不行就把你一把手叫过来,当面说。
训练完不成也不行,直接过去批斗。
作训科是公认的压力大,头发少,脾气坏。
许景辰站起身,掸了掸作训服的袖口,问:“几点了?”
上尉路凡松了口气,答得飞快:“十点五十。”
他是许景辰从中队拔出来的,领导在工作中说一不二,但能分的清生活,不会把工作中的情绪带给别人。
“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在楼下待命。”
许景辰点头,拿起帽子扣上,一边系袖口一边吩咐:“旅部这边,午后任务你盯着,联合编组那批名单,照我上午说的走,还叽叽歪歪,你就让石磊直接来找我。”
“明白。”路凡点了下头,忽然咧嘴一笑,“许科,不然您在这里,我去接,我虽然没见过您外甥,但听别人提起过,不会给弄丢的。”
许景辰把衣服穿好,没有停步的意思,“在外面名声是挺好的,我要不去接他,他就敢给我翻天。”
“为了接下来的几天平稳度过,还是我亲自出马。”
他说着,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扫了眼窗外。
烈日当头,天气不错,冬日的阳光直白刺眼。
“行了,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
艰苦朴素,勤俭节约。
一向是龙国人美好的传统美德。
在以前物资匮乏的时候,保持勤俭节约的生活作风,不铺张浪费,体现出对资源的珍惜,和对国家财产的尊重。
现在也是一样的,人民军队嘛,通常走报销就是火车硬座硬卧,往上都难批。
林天一向对这种政策举双手双脚赞成,你是来当兵了,又不是当大少爷的。
然后坚决贯彻执行。
把军装脱了。
除了在新兵连林天去588团的时候,享受了一次国家的火车资源。
其余外出,全是自费。
他是个能吃苦的人,不代表他要没苦硬吃。
手里的工资就没有存下来过,维持生计全靠大学时候“眼光毒辣”撑着生活。
神剑的补贴在全国算数一数二的单位,他都能全造完。
至于怎么造的?
比如现在,他正躺在首都飞往东南的头等舱里,睡得四平八稳。
从首都机场到东南机场,做出决定只需要一个想法。
当天买票,上了飞机就睡觉,身上一件行李都没有的。
回侦察连还知道拿点洗漱用品,到他舅这里,连这点都省了。
带个电脑证件拿上,连第二个包都不需要,拿上就走。
龙防寒假正常来说有三周,他们进修班两周半,林天更过分了,就两周。
这还是在学校里,要是在部队里。
就是轮休,多的就算请假,还要扣工资。
既然许景辰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他林天就勉强给他这个舅舅个面子!
许景辰到机场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人来人往的出站口,一群人拖箱背包,就他一个,靠在栏杆上,两手空空,迎接着太阳的照拂。
身形修长,清瘦有力,腿又长,腰板笔直,站着都带股利落劲。
脸上挂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眉骨深挺,看过来的眼神莫名让人感到凌厉。
旁边路过的姑娘频频回头,连领孩子的阿姨都多看两眼。
许景辰站定几秒,嘴角抿着,脑海里只蹦出一句话:
“果然还是这么欠收拾。”
车窗打开,林天一眼就看到了他舅那张不耐烦的脸。
本来刚才打算迈步过去,现下好了,不行,不接不走。
许景辰一看他个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绕的弯弯肠子。
“滴滴——”后面的车催促,这里就让停九十秒。
\"啧。\"许景辰一把推开车门,军靴砸在地面上发出\"咚\"的闷响。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伸手就去拽林天的电脑包带子。
林天手腕一翻就要躲,却被许景辰预判了动作。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半空划了个弧,变抓为拍,带着风声就往他后脑勺招呼。
\"啪!\"
——只拍到空气。
林天早已一个矮身,从许景辰臂弯下钻过,比鱼都灵活。
等许景辰转身时,那小子已经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就坐了进去,还顺手把驾驶位打开了。
歪着头,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一比划,冲许景辰做了个欠扁的军礼。
许景辰勾唇一笑,行,上了军校没懈怠。
当即上了驾驶位,给外甥当司机,理所应当。
“大好的天气,好久不见得我,咱俩见面不给我个热情的拥抱,冷着脸干什么。”
林天在后座躺平,完全把后座当做自己的地盘,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很是嚣张。
许景辰在后视镜瞥了一眼,说:“把腿放下来。”
林天都没犹豫的,当时就把腿放过下来了,手机也不玩了,开始翻车上有什么东西。
“你现在是改老干部作息了?车上放的都是红枣枸杞,咋的,年纪轻轻就要养生了?”打开一包塞进嘴里,他突然笑了,“嚯!还有参茶。”
许景辰:“最近训练任务重,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给自己提提神。”
林天置若罔闻,捏起参片往嘴里塞,“我也挺忙,当助教后更忙,给我也补补。”
许景辰从后视镜里又扫了林天一眼,看他嚼参片嚼得欢实,“吃两片行了,特战旅都给你准备好了。”
“早说啊!”
.......
特战旅,隶属陆军序列,是一级战术单位。
它是在原有特种部队的基础上进一步整合强化而成。
每个营都设有独立的指挥部,营下再细分为多个作战小组。
每个小组配置精良,基本人员构成大致相似,每个作战小组包含不同的士兵。
孤狼特战旅也是如此,和“神剑”相比,人比神剑多三倍不止。
占地面积和神剑大致相当,不过不同地域造就不同的风格,两者风格迥异,地域决定了训练场景的差异。
东南这边山多丛林茂盛,就算是冬天,这里树木依然十分茂盛。
穿过密林,训练场上人影攒动,喊声震天。
所有训练场地都如火如荼的训练着,大抵战斗性部队都是一样的。
当兵训练,天经地义,就像会计做账,老师教课一样,是件赋予了含义的工作。
每天训练,总结,战斗,偶尔有任务。
实战也有,分布各个地区,包括别的序列,有需要的都会向特战寻求帮助,任务范围十分广大。
龙国的解放军就是会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民需要的地方。
车子缓缓驶入营区,一路上路过几处训练场地,窗外“哼哈”声此起彼伏。
许景辰握着方向盘,故意绕了两条多余的路线,不紧不慢。
准备带着这个大外甥,感受感受特战旅的氛围。
氛围很关键,林天本来就是特战出来的。
上了一学期学,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部队。
说不定他哪天心血来潮、热血复燃,愿意主动出几次任务、多留几天人。
到时候,说不定就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体会到特战旅的好处了,愿意有事没事上两手了。
这都是可以想的事情。
许景辰的算盘打得很清楚。
许景辰当然想把林天带到自己部队中,不是因为别的。
完全是因为神剑那个地方,不适合小天。
在他眼里,林天就是个非常纯粹的孩子,他单纯、敏锐,也极具天赋。
他从小看到大,虽然他当兵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幅降低。
不过,作为舅舅,确实私心不想让林天到那么危险的部队服役。
哪怕他们是特战旅,危险程度也绝对比不上神剑。
因为有些东西是写不到明面上的,甚至他现在成为特战旅的中层干部,对这支部队的了解也不是很透彻。
不过,拎着脑袋的日子。
他自己干过,他不想外甥和他曾经几年一样的痛苦。
趁林天加入神剑的时间不长,趁他或许还没有正式执行任务。
或许明哲还有那么一丝良心,不会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去杀人。
许景辰在赌,他也不敢相信。
他甚至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手上沾血,尤其林天。
不要神话特战队长,天下有几个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
从他得知林天进入神剑的那一刻起,许景辰就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试图把他调出来。
但神剑那种地方,有进无出。
想要转走?只能借调,还是那种“特殊时期的战力支援”或者“非战斗状态”的调动。
没有任何其他理由能说通。
更别说,神剑的标准严格到了苛刻。
高强度训练,高频率体检,一旦身体有问题,立刻后送,毫不留情。
就连许景辰身为特战旅中层,也对那支部队的内情所知甚少。
许景辰不愿意自己下次见这个外甥,是在某个医院中。
他知道规矩,最好的结果就是趁这几天,让林天有强烈的意愿,留在孤狼。
至于胜算,九一分吧,那“一”还是强行凑出来的。
他俩的关系在林天的眼里只能是扣分项。
再不济,借调两年也好,总归能往回拽一点。
部队里的借调、协商什么的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只要林天开口,许景辰敢担保,孤狼就能想尽办法把人“留”下来。
思及此,许景辰特意把车多绕了几圈,准备让林天多看看、多听听、多感受一下这个战斗气息浓厚的地方。
结果绕了一圈又一圈,后视镜里却是一副让人想骂娘的画面——
林天靠着车窗,脑袋歪着,长腿委屈的缩在两边,折叠着缩成一团。
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外头训练场的喊杀声在他耳边完全成了助眠白噪音。
许景辰沉默三秒,叹气:前面做的准备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算了,留人计划另寻时机,往后有的是机会。
到了家属楼,许景辰把钥匙一关,后车门打开。
车稳稳停在家属楼前,他熄火下车,绕到后门。
“到——”
还没来得及说完,车门一拉开,林天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梦里正做着水下逃生训练,结果一股“浪”直接把他脑子浇醒了。
他的头被一只手扶住,眼睛还没睁开,条件反射地嘟囔:“什么鬼啊……谁在水里推我?”
抬眼一看,舅舅那张脸,近在咫尺。
“怎么不叫我?你知道突然从深度睡眠中被拽出来,对大脑神经刺激多大吗?容易脑充血的你知不知道!”
林天张口就来,理直气壮。
他了解许景辰就像许景辰了解他一样,这么多的部队都邀请了他,他来到许景辰的地盘,完全是亲情价好吧。
有恃无恐啊!
“你就不能开辆商务车?那种座椅能躺平、还有颈枕的,让我好好补个觉?”
许景辰被气笑了:“你上飞机就开始睡觉,一路睡到下车,你是提前三天倒时差了还是怎么着?昨天通宵了?”
“差不多。”林天打着哈欠,边揉眼睛,边伸了个懒腰,然后给自己开机似的揪了一把头发,“啪”地一拽,紧跟着双脚轻点地面跳了两下,这才彻底醒了神。
“期末周呗,整整一周,每天睡不满四个小时,现在放假了,我这是在抓紧补眠。”
许景嘴角微抽,似笑非笑看着他:“就算是进修班的期末考试,以你那脑子,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