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换新郎这件事，无论事情缘由如何，明面上的错肯定是贺家的，就这一点上，他们对何家就有亏欠。”
何言书明年下场，靠他本身的能力，再借着这门姻亲的东风，或者趁着那点微弱的亏欠，会有个不错的开始。
“再说回夫君本身，虽只是五品翰林，但谁都知道这是走内阁的路子，更遑论陛下本就倚重他，比起下一代就要被降爵的贺惊春，前途不知光明多少倍。”
尤其是以贺惊春的纨绔愚蠢来看，能不能顺利承爵都是个问题。
别看贺惊春已封世子，可别忘了他还有个孪生兄弟贺惊鸿，更别说贺惊鸿已经儿女双全，贺惊春膝下不过亡妻留下的一女。
比起贺惊春，贺惊鸿看起来仿佛不染红尘的隐士，但放到从小就会装的何蓁眼中，她可半点不觉得隐。
“最后说回娘亲最关心的子嗣，这确实是一个缺点，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起码往后我地位稳固，不会有斗不完的偏房，也不会有庶子女，更不会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外室子女。”
“要说撑腰，等哥哥做了官，照样可以为我撑腰，再加上我名下的产业，有钱有闲有身份有靠山，还不用内宅争斗教养子女，娘亲你想想这日子美不美？”
田月兰想了一下，除了夫君没有实质性用处，这种日子确实还蛮美滋滋。
不过没美上一会儿，田月兰脸上又重新挂上担忧，意有所指道：
“说是这么说，侯府中你孤立无援，那边……又不可能分家，老侯爷年纪虽大，可那老夫人可跟我年岁差不多。”
说到这里，田月兰嫌弃地撇撇嘴，低声嘟囔道：
“还一心求仙问道呢？一心求仙问道的人，能接二连三娶续弦？还是个比自己儿子都小的……”
何蓁笑笑没接田月兰的吐槽，但也没说她说得不对，只将定安侯府的情况说了，宽田月兰的心。
“不妨事的娘亲，虽然暂时不会分家，但我和夫君住的玉京院，实际算得上是别府，单独开了门的。”
这话一出，何蓁的话田月兰就惊讶道：
“上京城传贺老侯爷爱幺儿，没想到竟偏疼到这种程度。”
定安侯府比起其他侯门公府，人口堪称稀少。
老定安侯贺世翊并不热衷男女之事，膝下拢共二子一女，均为正房嫡出。
其中原配荣安郡主诞有一子一女，正是承爵的贺玉成，还有嫁到承德侯府的长女贺白榆。
贺玉京则是荣安郡主死后，贺世翊娶的续弦所生。
若说贺世翊娶荣安郡主，更多是为了家族发展，那么贺玉京的生母，就是贺世翊难得流露的男女情爱。
可惜这位继夫人身体太弱，嫁给贺世翊之后，堪堪十年才诞下贺玉京，而她自己则因身体不堪重负，贺玉京刚满月便撒手人寰。
此后，老侯爷突然上奏请旨，让已经二十有二的嫡长子贺玉成袭爵，自己则一心沉迷求仙问道，甚至给小儿子取名“玉京”，字“长生”。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些事情虽久远，但都是当年上京城热门话题，甚至还有人写了不少话本子，要打听还是不难。
只是这些事情，大都是明面上能摆出来看的，至于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少，何蓁认为有待商榷。
哦，有一件事何蓁还是觉得挺对的，那就是相较于定安侯贺玉成，老侯爷确实更偏爱贺玉京。
至于有人说，真要偏疼贺玉京，就该把爵位给贺玉京，何蓁倒不这么认为。
再要偏疼，前提是得保住命。
也不看看荣安郡主是谁，那可是手握兵权的长公主之女，且是唯一的女儿。
这样一想，何蓁再次觉得，自己对定安侯府的总结很是精妙——人少事儿多，准确来说，是人少水深。
方才劝田月兰那些好处是真，如今觉得定安侯府是前路不明的龙潭虎穴，也是真。
至于龙潭虎穴的部分，何蓁并不打算告诉自家的暴躁娘亲，当然，也是因为来不及告诉。
两人话刚说到老侯爷的偏爱，田月兰身边的周嬷嬷就喜滋滋打帘进来。
帘子都还没落回原位，带笑的话就已经落入母女耳中。
“夫人，云朗哥儿来了！”
眼睛还红着的田月兰，一听这话脸上就涌出喜色来。
“人在哪儿？还不快领进来！”
田云朗是何蓁大舅舅家的幺子。
何家没入京之前，何蓁在大舅舅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同这位面上时时带笑，总是温温柔柔的表哥关系很好。
后来即便来了上京，两人见面时间少了，这位云朗表哥一寻摸到有意思的东西，也会天南海北托人给何蓁带来。
所以二人即便多年不见，二人之间的亲厚却不变，何蓁一听是田云朗，面上也挂上喜色。
不是那种套在壳子里的泥娃娃笑，而是真切的喜悦。
“云朗表哥！”
贺玉京跟着何家父子走出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何蓁笑弯了眼睛，微微歪着头，冲少年挥手的模样。
那声“云朗表哥”也带着十六岁少女，真正该有的娇俏，而非刻意沉下来的端庄。
贺玉京的视线移到田云朗身上，就带了丝审视的意味。
何蓁叫表哥，那就是他岳母的娘家人。
可眼前这少年郎的气质，不仅没有一丝商人的铜臭，甚至许多高门子弟都比不过。
温文尔雅，又和何言书带着劲竹气质的温文不同。
清朗出尘，又和贺惊鸿刻意营造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同。
是了，十六岁正是姑娘家的好年纪，应当配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只是可惜，世事但凡用上“应当”两个字，现实就已经无法按“应当”来。
贺玉京视线移回何蓁身上，对方已经恢复他这两日所见的何蓁，不露半分端倪，仿佛方才一窥不过幻觉。
贺玉京为何蓁可惜，但又因为何蓁在自己面前装相，那份可惜中又带出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郁气？
“田田表妹，……我的新婚贺仪到得晚了点，祝你和表妹夫佳偶天成，盟缔百年。”
不好干站着，也准备上前打个招呼的贺玉京，听到田云朗对何蓁的称呼，眉尾压不住地挑了挑。
甜甜？
这么不木头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