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山脚下。
河谷唯一的道路旁。
十几位青壮已然拿着锄头开始忙碌起来。
看模样是在道路上挖坑。
再看道路旁的崖壁上。
亦有人影幢幢，山石树林间传来有节奏的呼喝声。
响彻山谷。
不多时。
两道不算高的身影一同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此处。
却见那独轮车上放着数个热气腾腾的大瓦罐。
“吃朝食了。”
王沔高声喊道。
青壮们纷纷停工，山上亦有人下来，走过来取走瓦罐分食起来。
“安珞哥，你吃了没？”
“要不也吃点？”
“我吃过了，阿姊在我来之前给我做了饼，来的路上边走边吃。”
安珞拿起独轮车上的碗给她盛了一碗。
两人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和一旁的青壮们席地而坐。
“一直听你说你阿姊。”
“怎么从来没见过？”
王沔似无意问道。
“阿姊不便见人的。”
“所以平日都是我一人出来。”
“原来如此。”
“是你亲阿姊？”
“不是，但比亲的还亲。”
安珞嘴角荡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王沔看着他的笑，眨了眨眼。
“阿姊对我很好，还亲自为我治病呢。”
“治病？”
“你病了？”
“什么病？”
王沔吓了一跳。
“就是...”
“唔...”
安珞捂住嘴。
尴尬一笑。
“不能说。”
“都是小问题。”
王沔见他不说，却不多问，微微笑了笑。
目光落在不远处，道路上已经挖得成型的浅坑。
“安珞哥，你的法子真能奏效吗？”
“肯定能。”
“你且看，这道路如此之狭窄。”
“对于骑兵来说，只能二骑通行。”
“正可以挖几个大坑，坑底插上削尖的竹竿，坑顶盖上树叶和浮土。”
“若是落入其中，身上怕是要多上几十个窟窿。”
“可一般来说这种道路骑马只能缓缓而行。就算有骑兵不慎落下，也仅仅只有一两骑罢了。”
“很难将其全歼。”
“若是那群魔裔转身便逃，之后带来大部队，又该如何？”
王沔提出疑问。
“却不必担心那么多。”
“我早就考虑到了。”
“不是还有山上吗？”
“山上？”
“对，不然我为什么还要村里的青壮上山采石？”
“届时先从山顶推下巨石。”
“那些魔裔必定惊慌失措，策马快行。”
“然而前有陷阱，后有巨石。”
“两侧还有崖壁。”
“他们若是能逃，怕也只有插上翅膀了。”
安珞侃侃而谈，略显青涩，故作成熟的模样让人有些滑稽。
可王沔眼底闪着星星。
“你却是厉害。”
“这样一来便能万无一失了。”
“不能说万无一失。”
“到时候难免有漏网之鱼。”
“一番苦战是少不了的。”
安珞摇摇头。
这种事情便不该乐观的。
“好啦，不要这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聊些开心的。”
“等事情结束了。”
“我请你吃新磨成的麦饼。”
“香喷喷的热乎乎的。”
“此劫一过，便有一大段安生日子了。”
她似乎欣喜，可很快，脸上的笑容又忽的一收。
“可我们是安生了。”
“这个天下，这个世道。”
“还有多少人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又有多少人吃着这些水深火热的人们的肉呢？”
“安珞哥，你不知道。”
“小时候，爹爹带我去过一次魂风城。”
“那日正逢城主出行。”
“他坐着八匹马拉得漆金大车，前面有五十人开道，后面有一百人跟随。”
“把道路隔开的，不是那些开道的。”
“就像是天然的两个世界。”
“道外，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道内则个个锦衣绣袍高大挺拔。”
“那时我便知道。”
“便是这些人在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我是恨的。”
“凭什么？”
“便因为他们是魔裔？我们是人属？”
“我们便天生比他们低贱？”
“没道理的。”
“这不公平。”
“我想了好久好久。”
“想明白一个道理。”
“可能这世道下，最大的公平，便是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会死。”
“我憋着气，憋了好久好久。”
“可如今，他们连活着的权利都不给了。”
“那我也要豁出去了。”
“给他们最大的公平。”
“不过他们只是一小部分。”
“还有好多好多呢。”
“当然...还是要感谢安珞哥帮我的。”
她絮絮叨叨。
眸光炙热，落在安珞脸上。
安珞微微挪开目光。
昨天阿姊的话他听进耳了，这位沔妹妹似乎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不用谢...别把我，你还有乡亲区别开来嘛。”
“该谢的。”
“麦粥熬得正好呢，你要不要再吃点？”
她把自己的碗递来。
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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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苁蓉、菟丝子、巴戟天...”
第五凌云坐在院里，一手拿着医书，目光落在面前桌上这堆尚还带着露水的草药上。
眼底带着探究。
“书上记载的就是这些了。”
“不过效果如何呢？”
她轻轻嘀咕着。
敏锐的感知察觉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姊。”
“我回来啦。”
安珞推门而入。
衣角有些脏。
“嗯，好。”
第五凌云平淡的点了点头。
安珞也不在意。
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
“咦？”
“这是什么？”
“阿姊采那么多草回来做什么？”
“吃吗？以前没吃过这类的野菜。”
“差不多吧。”
“不过是你吃。”
“我吃？”
“嗯，给你治病。”
“这是药啊？不是说不用吃药吗？”
“现在要吃了。”
第五凌云却不解释。
很是强横。
安珞瘪瘪嘴。
“那...那好吧。”
“哼，别不情愿，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呢。”
“快去洗洗吧。”
“怎么满身都是土？”
“等会来吃药。”
“好嘞。”
安珞去洗漱去了。
第五凌云则抱起面前的草药，走向厨房。
“书上没提怎么炮制。”
“不知道就这么煮有没有效呢？”
“等会试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