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坐在树桩上沉默了大半个晚上。
期间几个心腹手下几次进来，都被他用眼神瞪了出去。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缓缓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站起来的那瞬间还趔趄了一下。
幸好手下正好送干粮进来，及时扶了一下。
“统领……”手下面露担忧，心里不禁想是不是昨晚那女人给自家统领下药了。
会不会他家统领命不久矣了。
何西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照着他脑袋就给了一掌，“老子好得很，就是腿麻了。”
手下嘿嘿一笑，“那就好，那就好，统领您吃点大饼。”
看着手下手里干巴巴冷冰冰的大饼，再看看腰间挂着的脏兮兮的水囊，里面的水也不知道是在那个山沟沟里装的，何西心头一阵难受。
虽然他们是私兵，是天下人眼里的乱臣贼子，可他们的初衷，也只是出来混口饭吃。
祈祷着有一天建立功勋，封狼居胥，为自己、为家人谋一个好前程。
何西嚼着冷硬的大饼，咽下去的时候还刺嗓子眼。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对手下道：“把大家都聚起来 ，我有话要说。”
手下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大家等着统领发话呢。”
何西点点头，取下挂在树丫上的佩剑，大步流星往外走。
山头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一见到何西出来，一个个就跟向日葵似的，纷纷望着他。
何西没有犹豫，直接把庄则昨晚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他们。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嗡嗡议论的声音在山林里响起。
没一会，便有人站出来说：“统领，属下是个没主见的人，属下跟你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话音刚落，又有人站出来，“俺也是！”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我们都是你带出来的兵，生死一体。”
何西喉咙发紧，绷紧了下颌，半晌，他道：“话是这么说，但命是自己的，选择自然也要自己做。”
“你们不用有心理负担，怎么想就怎么做。”
“选择选择加入朝廷的，现在就可下山，他们承诺了，你们的待遇跟朝廷士兵是一样的。”
“选择追随旧主的，我陪你们一起，是死是活，富贵与否，本将不在乎，反正烂命一条就是干。”
“反正还是那句话，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去留与否自己选择，我给你们兜底。”
何西的声音不小，足以震撼这片山头所有人。
但他们谁也没动，只是看着何西。
良久，他们纷纷下跪，道：“我们与统领生死一体。”
“我们不听朝廷的，也不听裴忻的，就听你的。”
“我们听统领的！”
“听统领的！”
“……！！！”
所以说千兵易得，良将难求。
这说的不仅是将才在战场的能力，更是他在士兵心里的号召力。
拥有一个将才，便是得到了他手下人的心。
看着跪倒一片的士兵，何西又气又笑。
气的是他们不知道为自己打算，笑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
他叉着腰，深吸一口气，借着蒙蒙的亮光看清了周围人。
“既如此，随我下山吧。”
士兵：“！！！”
离他较近的士兵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统领……？”
何西挑眉：“跟朝廷士兵一样的待遇，你不心动？”
士兵：“嘿嘿，心动。”
虽说大家嘴里都喊着烂命一条随便干，可又有谁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能多活一天为什么不活。
“可是，那裴公子那边？”士兵有些犹豫，倒不是还想追随旧主，就是有点不安，“背弃旧主，这个名声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谁说他是旧主了，本将占山为王，拥兵自重，现在想通了任督二脉，主动投诚朝廷，跟裴忻有什么关系。”
士兵：“……哈哈，统领说的是。”
要说何西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当初裴忻暗中招募他们，把他们这藏藏，那躲躲。
而他们几万人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何西想尽办法，从祁王那些私兵手里抠出来的。
裴忻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可能就是给他打掩护？
不过这也算是恩了。
出来混，不能恩将仇报，大不了他不跟裴忻对上。
何西很快带着人出现在山谷外。
此时天已经大亮，而在山谷外面，庄则和庄钰骑马并肩而立。
庄钰在闵中大半年，何西是暗中见过的。
所以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他便想通了庄则的身份。
庄则翻身跳马，走到何西面前，“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何西咧嘴一笑，带着豪气，“广宁郡主巧舌如簧，鬼都能哄，更何况是人。”
被识破了身份，庄则眉峰一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说罢，她转头朝庄钰招招手。
庄钰立刻下马走来，他站到何西面前，道：“昨夜我已经分别给父亲和太子去信。”
“这是太子的回信。”
裴月白离他们很近，所以回消息也快。
何西半信半疑的接过信笺，信上只有八个字——归则优抚，逆则全歼。
看到这几个字，何西不禁笑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后退半步，朝庄则和庄钰颔首抱拳。
庄则和庄钰二人同样抱拳回礼。
“哈哈，这回我可算是立大功了，等见到南枝，我得好好邀功。”庄则哈哈一笑，
庄钰难得没有拆她的台，“的确大功一件，等见到父亲和祖父了，我好好替你报军功。”
庄则白他一眼，“就你长了嘴，要你说。”
“我可是太子亲命的急先锋，此行我才是主帅，你只是副手。”庄钰嘚瑟挑眉。
庄则狠瞪着他，腮帮子咬得绑紧。
眼前这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样子，如此不靠谱，何西开始后悔，这俩人真的能给他带来光明？
“那个，我说二位，能不能先告诉我，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何西这话一出，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行军呢。
庄钰尴尬一笑，道:“去月亮湾，打雪苍国。”
“雪苍国!”何西眼睛一下就亮了，“真打雪苍国？”
庄则发现了他的异常，“这还能有假，淮桢公主要复国，咱们属于援军。”
何西:“啧，正派人物啊。”
庄则:“可不是，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有仇？”
何西一愣，“有仇算不上，有点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