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武林盟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云鹤川和顾睿都未出手，二人隔着老远，在各自的队伍中遥遥相望。
十几年了，他们有十几年未见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
顾睿无端觉得有些可笑。
云鹤川没怎么变化，武林盟主的威严和气势，倒将他显得比年轻时还要俊朗。
同时又是那么陌生。
作战的风格也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强势和狠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和年轻时一样疯狂。
双方僵持不下，各有伤亡。
云鹤川不在乎武林盟弟子的性命，顾睿对逍遥门弟子的命可在乎得紧。
注意到对方挥手再战的手势，顾睿眉头微蹙，挥手示意弟子后撤。
仿佛在意料之中，云鹤川面无表情，示意手下不再追击。
兵器散落，伤亡无数，血气弥漫在山脚，浓郁的桂花香也掩盖不住。
云鹤川大步踏进阵前，眼神紧紧盯着迎面而来的顾睿：“别来无恙，二哥。”
“这里没有你的二哥。”顾睿冷冷道，“我担不住云盟主这一声称呼。”
眸中倏然闪过一瞬落寞，很快又被上位者的倨傲占据。云鹤川的眸色浅淡，露出这种表情时，旁人看来近乎是薄情的意味。
“如今我连称你一声二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顾睿几乎要冷笑出声：“看来云盟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早在大哥身死那日，我们便已割袍断义。”
提到令狐宗业，云鹤川表情有了变化，眉眼低垂，不知是愧疚还是悲痛。
顾睿没有耐心与他叙旧：“你到底想做什么？武林中已有十数门派被云水山庄攻破占领，一家独大，这就是你想要的江湖？”
云鹤川正色道：“二哥，你不懂，唯有这样，中原武林才能团结一致，共抗魔教。
如今魔教内部大乱，正是我们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
“哼！”顾睿冷哼一声，满眼不屑，“这话骗骗旁人也就得了，你当我不知？一边打着共歼魔教的旗号铲除异己，一边又与魔教勾结壮大势力。
云盟主，你可真是做得好勾当啊，我从前怎么不知你脸皮那么厚！”
“你……”云鹤川脸部颤抖，在众弟子面前硬撑着解释，“二哥莫要含血喷人，与魔教勾结的，是你儿子顾愿霖。”
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吵不过顾睿，每次都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以往，每每这时，令狐宗业都会出来劝架，顺带偏帮云鹤川，数落顾睿这个做二哥的不知道让着三弟。
可不知道何时起，云鹤川不需要大哥的“特殊照顾”，甚至开始厌烦。
“二哥执意与我为敌，我却不忍伤害二哥。”很快，云鹤川又恢复了武林盟主的风度，“我此来除了劝你皈依武林盟，还有一件事。”
“我儿璟珩已在逍遥门做客数日，还请二哥放他归家。他是云水山庄的少主，一直待在逍遥门，恐怕不合适……”
“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起码不会被亲爹打成重伤！”
“二哥！”云鹤川拂袖，声音渐沉，“若是你肯劝他回来，或许我们可以免了这一场大战。”
“你难道要执意留下他，而不顾门下弟子的死活吗——”
“闭嘴！”顾睿不待他说完，一剑挥出，强劲的剑气呼啸而至，逼得云鹤川运力抵挡，后退数步。
“盟主！”
云鹤川摆手，让欲上前的弟子退下。
“卑鄙无耻！”顾睿骂道，“我们之间的恩怨自己解决，牵扯小辈算什么本事！璟珩是你的儿子，不是你满足野心的工具。”
“你少拿他来威胁我，他既喊我一声伯父，我便护得住他！你如此对他，可有想过午夜梦回，如何向映雪交代？！”
提到江映雪，云鹤川面部瞬时僵住，双手紧握成拳，方才就算被顾睿指着鼻子骂，浑身也没有散发出现下这般戾气。
良久，战栗的身体恢复如常，云鹤川展开双拳，不再看顾睿，似乎很是疲惫。
“撤退休整。少主一日不归，武林盟弟子一日不退。”
“是！”
“卑鄙。”顾愿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亢骂。
声音很小，但云璟珩还是听到了。
他们二人站在半山腰，将山下的对话尽数听了去。
顾睿不让顾愿霖和云璟珩出战，可云璟珩哪里坐得住，软磨硬泡、再三保证之下，无奈，顾愿霖只能带他前来观战。
谁曾想，云鹤川竟在阵前说出这种话。
摆明了将云璟珩置于“引战”的尴尬境地，这么一来，就算逍遥门弟子不说，以云璟珩的性子，恐怕也会自己主动离开。
无耻。顾愿霖又在心中骂了一句。
“我们走。”他拉起云璟珩，看着身旁之人落寞的目光，一腔怒火全化作了心疼。
许多弟子受了伤，在后院的演武场上药医治。
顾睿和花想容带人前去照料，前院只余顾愿霖和云璟珩。
看出顾愿霖的担心，云璟珩安慰道：“我没事，你也去后院帮忙吧，你是逍遥门的少主，这个时候你应该在。”
“那你和我一起去。”顾愿霖拉住云璟珩的手，要带着他一同前往。
“我就不去了吧。”握住的手倏然抽回，顾愿霖怔了一瞬。
云璟珩避开他的目光：“我毕竟……去了不合适，还是你自己去吧。”
“璟珩，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阿愿。”云璟珩抬眸望着顾愿霖，“依我一次，可以吗？”
顾愿霖回视着那双坚定的眼眸，淡漠，冷静，又隐隐含着些悲伤。
不论何时被这双眼睛凝视，他都不忍拒绝：“好。”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回头嘱咐：“那你在房中等我，我很快回来。”
得到身后之人的肯定，顾愿霖这才大步赶往后院演武场。
确定顾愿霖完全离开，云璟珩眸色微沉，缓缓站起身，带着玉碎离开房间，翻墙来到了院外的一处山林。
林间深处，站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