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珩似乎并不意外，点头默认。
“什么时候过来的？”顾愿霖轻声问，“听到了多少？”
云璟珩放下书：“你过去后我便跟着去了，听到伯父说先不要告诉我……”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我只是担心逍遥门会因我而陷入不利……”
“小傻瓜，”顾愿霖倏然抚上眼前耷拉着的圆脑袋，趁机胡噜了两把，言笑晏晏，“我又不是要怪你。”
“我只怕你话听不全，到时候又要胡思乱想，自己钻牛角尖。”
“那我岂不是心疼死。”
云璟珩一怔，当即别过头去，只露出半边白里透红的脸颊：“你又胡说~”
顾愿霖但笑不语，不舍得将手拿下。除了爱看云璟珩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以外，他实在很喜欢揉搓这人的头发。
乌黑发亮，松松软软，像是在撸一只矜贵的波斯猫。
顾愿霖忍不住想小时候的云璟珩是什么样子，又想到顾睿的话，不禁十分嫉妒泠风寒。
他还没摸过小璟珩的头呢！
“摸够了吗？”云璟珩终于是忍不住。
“没有。”顾愿霖很是无赖，“不过下次再摸。”
云璟珩无奈，云璟珩不说。
“我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做，武林盟主的地位还不够吗？为何非要将武林全部握在手中？”
云璟珩不解地问向顾愿霖，眼中满是忧伤与疑惑。
顾愿霖望着那双澄净的眸子，在其中察觉到几分失望。
“因为权力。”顾愿霖淡淡道，“人一旦尝到权力的滋味，就不会肯轻易失去。”
“就像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旦踏入，只会越陷越深。”
云璟珩默然良久，他想不通，“权力”就那么神奇，竟可以令人抛弃自己的本心，成为一个截然相反的人？
“在想什么？”顾愿霖最怕云璟珩胡思乱想。
“在想……”云璟珩抬头，“怎么避免云水山庄和逍遥门的冲突？”
“啊呀！”顾愿霖蓦地在云璟珩额头弹了一下，惹得人失声呼痛，“阿愿你做什么？”
“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吗，云璟珩？”
顾愿霖冷冷盯着对面紧捂额头的人：“逍遥门和云水山庄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你不许自己擅自做主，比如答应你父亲的条件，回云水山庄之类的事情——”
顾愿霖一字一句，极为冷酷：“想也不准想！”
云璟珩揉着额头，小声嘟囔：“我还没来得及想呢……”
“嘀咕什么呢？”顾愿霖拉开他的手，凑上前给人吹了吹，皱眉道，“我没使劲啊，怎么这么红？”
不禁有些自责下手不知轻重，软着声音问：“疼不疼？”
云璟珩看着他的样子，若眼睛是只碗，那顾愿霖眼中的心疼可真要溢出了。
眼波流转，他蓦然委屈道：“有点疼，怎么办？”
顾愿霖肉眼可见地慌张，忙道：“那，我给你打回来，保证绝不还手。”
说罢，他果真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顾愿霖正疑惑，忽听云璟珩“噗嗤”一下笑出声。
“哈哈哈……”眼前的人笑得肩膀轻颤，眼角似有泪珠溢出，挂在纤长的眼睫上，随着主人身体的抖动上下忽闪。
比叶尖的晨露还要闪亮。
顾愿霖色令智昏，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咬着牙道：“好啊，你又骗我是吧，云、璟、珩。”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愿霖平日里经常唤云璟珩的称呼是“璟珩”，他喊“云璟珩”的情况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开心或者撒娇，一种是生气。
显然，这次是后者。
“阿愿……”云璟珩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唤他，只是语气有所不同。
这次他格外温柔，几乎细不可闻：“我同你开个……玩笑……”
“是吗？”顾愿霖眯起眼睛凑近，云璟珩坐不住，起身靠在了桌子上，后腰随着顾愿霖的逼近逐渐后仰。
很快就被压制在桌上，不安的手不小心碰倒茶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没觉得开心。”居高临下的人勾起唇角，轻启薄唇：“不如，你唤声好听的，也许我就高兴了，嗯？”
云璟珩在顾愿霖的包围圈中寸步难行，干脆放弃挣扎，手指微蜷，盯着上方灿若星辰的眼眸，轻声唤了一句：
“哥哥……”
顾愿霖心头一颤，浑身上下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酥酥麻麻，难以名状。
他浑身蓦地热了起来。
一只手护住底下人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插入膝弯，毫不费力地将人抱起。
“云璟珩，你先招惹我的。”顾愿霖眼神炽热，将人轻放到床上，反手扯下了床帘。
云璟珩此刻才察觉到“危险”，倏地起身：“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唔……！”
顾愿霖直接堵上了人的嘴，十指交叠，将小猫不安的爪子狠狠按住。
在身下之人急促的呼吸声中再次警告：“小猫如果离家出走，是会被惩罚的。”
……
中午吃饭时，顾愿霖和云璟珩姗姗来迟。
不过顾家没那么多规矩，顾睿和花想容什么也没问。
花想容给云璟珩盛了一碗蟹黄云吞，拿勺子搅了搅才递过去：“璟珩，这是姨母亲手做的，你尝尝。小心烫。”
“多谢姨母。”云璟珩双手接过，袖口滑落了半分，露出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咦？”顾睿疑道，“再过几日便到中秋了，蚊虫还这般多吗？”
“呃……”云璟珩慌忙拉下衣袖，低头道，“还，还好。”
顾愿霖噙着坏笑，对一旁射来的眼刀置若罔闻，只大口吃着云吞。
花想容厨艺不佳，唯独这道云吞做得极好。
云璟珩尝了一口，忽然停了动作。
云吞在口中回味，好半天才缓缓咽下。
“怎么了？”花想容急道，“是不好吃吗？不好吃就吐出来，姨母不会在意的。”
“璟珩？”顾愿霖也关心道。
“不是，很好吃。”云璟珩缓了片刻，眼尾潮红，哑声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云吞，和我娘做的味道很像。”
他勉力挤出微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顾愿霖没说什么，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花想容与顾睿对视一眼，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拉起云璟珩的手，道：“这是你娘教我做的。”
云璟珩忽然失落，语气里满是自责：“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花想容怅然，当年她得到江映雪母子被绑架的消息，已是三日后。
待到又过三日，她赶到云水山庄时，看到的却是满山的丧幡。
云鹤川只说魔教余孽绑架了夫人和儿子，救人时不慎发生了意外。
江映雪伤了身子，药石难医。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花想容不得而知。
在那之后，她再也未踏入过上元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