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你。”
白浅浅直直地望着沈逸飞的眼睛。
“那天我本想向你告白的，结果阴差阳错没成功。我以前喜欢的人，就是你。”
“啊……”
沈逸飞瞬间腿一软。
仿若一个在沙漠中寻到绿洲，却在即将触及之时，脚下绿洲突然消失的人，他满心空落，怅然若失。站在这好不容易寻到的真相面前，他欲哭无泪，欲笑不能，只剩茫然。
“我真的不知道。”
沈逸飞揉着发疼的额头。得知白浅浅曾想向自己告白，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他既感到庆幸，又满心愧疚；愧疚之余，又有些许幸福；可在感受幸福的同时，他又痛恨这样的自己。
‘当你知道我和苏溪悦交往时，你的心该有多痛啊。’
沈逸飞抬起原本低垂的目光。
“对不起，浅浅。我连这都不知道……”
“不用道歉，现在都过去了。”
“过去了？”
沈逸飞的褐色眼眸微微颤动。
“是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以前是喜欢你，但知道你和苏溪悦在一起后，我就整理好了心情。现在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啊，不是这样的。
沈逸飞有些慌张。
或许是酒劲上头，白浅浅甚至开始数落起他来。
“其实想想，那天没向你告白，说不定是老天爷帮忙。要是告白错了，夹在你和苏溪悦中间，我可就成三明治了。”
“……”
“还有，你要是看到纸条，就该装作不知道，跑过来干嘛？不嫌丢人啊。”
“……”
“总之，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溪悦。知道了吧？”
面对白浅浅出乎意料的态度，沈逸飞不知所措。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短短时间内，她的心就变了。纸条折得那般规整锋利，难道她的心，也变得如此决绝？
在这个说着那天没告白是老天爷帮忙的女人面前，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完全没了头绪。
“你…… 彻底放下了？”
“嗯。”
“要是因为我和苏溪悦的关系，你才这样……”
“一开始确实是，但现在真的不是了。”
沈逸飞能感觉到，白浅浅没说谎。她要是说谎，眼睛总会频繁眨动。
沈逸飞真正好奇的，不是白浅浅什么时候放下的，而是为什么放下。
“你有新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沈逸飞自己都没料到。
他满心期待着白浅浅会笑着摆手否认，然而，她的回答却将他的期待击得粉碎。
“没错，我有喜欢的人了。”
白浅浅灿烂的笑容，在沈逸飞面前筑起一道高墙。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与她的距离，已远到即便伸手，也无法触及。
“这样啊…… 我还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也正常。最近我们联系少，有些进展也是最近的事。”
“进展？”
这个词像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原来，在我独自纠结的时候，你已经和那个人一步步走近。
在我漫不经心流逝的时光里，你已渐行渐远。
“啊，用词好像不太恰当？总之，暧昧了挺久，也不好具体说什么。”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意味着有结果了？”
“好像是吧。”
“什么时候？”
“大概…… 今天？”
白浅浅的脸颊微微泛红。沈逸飞完全猜不透，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深夜到访，白浅浅只是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
沈逸飞只觉双腿发软。
‘该死。’
所以在白浅浅看来，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事就翻篇了，理所当然。
可沈逸飞的心，才刚刚开始。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对白浅浅有了渴望。
“好吧，不管怎样，恭喜你。我走了。”
沈逸飞送上一句言不由衷的恭喜，转身欲走。
“你大半夜跑来，就为问这个？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正好路过，明天见。”
“好，慢走。”
哗啦一声，口袋里塞着的纸条被揉成一团。
————————————————————————————-
白浅浅从早上起来就忙得脚不沾地。
她比平日更精心地化妆，挑衣服就花了半个多小时。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做了些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改变，可对着镜子仔细装扮的白浅浅，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自从昨天和沈逸辰接吻后，她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满心欢喜。哪怕静静坐着，也会时不时笑出声来，手脚更是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心里头那股子兴奋劲儿憋得她坐不住，一会儿独自在屋里轻轻跺脚，一会儿又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到了公司之后，这症状愈发严重了。她每隔一分钟就要朝总裁办公室瞟一眼，还时不时打开又关上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窗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哪怕远远听到沈逸辰的声音，她都会吓得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抚胸，这般紧张的自己，让白浅浅都觉得陌生。
“上班居然也能这么激动？”
想当初暗恋沈逸飞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虽说那时候也会常常留意他缺不缺什么，可心脏从不像现在这样，跳得像敲鼓似的。虽说和沈逸飞做朋友久了，彼此相处自在也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他那温吞水般的性子，做什么事儿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自然也就紧张不起来。
可沈逸辰不一样，他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出炽热的岩浆，让人根本捉摸不透，避无可避。
“所以才会稀里糊涂就接吻了吧……”
一想到和沈逸辰的那个吻，白浅浅的脸颊瞬间红透。
如今回想起来，那仍是个如梦似幻的吻。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外，耳边只剩下彼此唇瓣摩挲的轻响，光是想想，心脏就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白浅浅，突然回过神，心里冒出个疑问。
“不过，我们这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吧？”
虽说吻是接了，可毕竟没明确说从今天起就是第一天啊，心里总归有点不踏实。再说了，当初信誓旦旦说就算没确定关系，接个吻、共度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正是沈逸辰本人吗？
“接了吻可不就是在一起了，真是的。”
白浅浅恨不得把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再收回去。
————————————————————————————
下班时间到了，白浅浅慢腾腾地收拾着包，眼睛却时不时瞄向总裁办公室。
‘总裁还不下班吗？好想一起吃个饭……要不要先联系他呢？不行，这一开始就显得太主动了吧。’
就在她内心纠结得不行的时候，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白浅浅紧紧攥起了拳头。
“太好了！”
“看把你高兴的，谁啊？”
旁边的Ruby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她的手机。
“我爸，是我爸。”
白浅浅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正发愁没个安静地方接电话的她，一眼瞥见了消防通道。白浅浅赶忙开门走了进去。
“喂……啊？”
消防通道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在往上的楼梯台阶上，沈逸辰正单腿伸直坐着。
“你来啦？”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模样就像一颗子弹，直直击中了白浅浅的心。她带着几分羞涩，慢慢走上前。
“你怎么在这儿？”
“我猜你会从这边走。”
沈逸辰站起身来。
“下班了吧？一起吃晚饭。”
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白浅浅一整天的纠结，让她那些故作矜持、欲拒还迎的小心思，瞬间变得无比可笑。
“今天我们吃什么？”
“在一起都第二天了，去吃意大利菜吧。”
又一个难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解决了。“从今天起第一天”这种让人难为情的话，根本都不用提。沈逸辰灵活又果断地一锤定音，白浅浅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位哥哥还真是事事都有计划。
“噗，第三天吃五花肉？那第四天呢？”
“四川炸酱面。”
“第五天呢？”
“北京烤鸭。”
“第六天呢？”
“牛肉汤泡饭。”
“第七天呢？”
“香辣虾仁。”
白浅浅不过是因为害羞，随口胡诌，没想到沈逸辰还真就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答得有来有回。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
“第八天吃八宝菜，第九天吃锅包肉，照这么吃下去，肚子都得撑破咯。还好不是每天都能见面。”
“怎么这么想？”
沈逸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盯着白浅浅，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们每天都要见面的呀。”
“……您不忙吗？”
“工作挤挤总会有的，觉少睡点就行。再忙，陪浅浅吃饭的时间总归是能腾出来的。”
白浅浅只觉心里暖烘烘的，仿佛有无数个毛茸茸的小团子在轻轻滚动。
“呃，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但我也尽量调整下日程。”
“这态度不错。”
沈逸辰像是很满意，伸手轻轻揉了揉白浅浅的头顶。
多亏沈逸辰提前在意大利餐厅订了位，两人不用等候，直接就进了餐厅。吃着意大利面、米兰烤肉，喝着葡萄酒，白浅浅聊起了昨天的事儿。
“对了，昨晚沈逸飞来找我了。”
这话该不该说，白浅浅犹豫了好一会儿。毕竟再怎么是朋友，大半夜突然有个男人找上门来，搁谁听了心里都得犯嘀咕。
而且沈逸辰知道白浅浅曾暗恋过沈逸飞，她本不想提这事，免得让人多想，可又不想跟沈逸辰之间有什么秘密，纠结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送你回去后他就来了？”
“嗯，您前脚刚走，不到十分钟他就来了。我还以为是您，开门一看是他，吓了一跳。”
“那小子喝酒了没？”
“没闻到酒味。”
白浅浅咽下一口意大利面，接着说道。
“不过他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
“他好像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晓得的。”
沈逸辰放下手中的酒杯。
“沈逸飞当时什么表情？”
“看起来挺慌张的，还有点着急。估计是突然知道有个老朋友心里一直藏着这么个事儿，冲击有点大吧。”
白浅浅说得轻描淡写，沈逸辰却另有想法。
大半夜不睡觉，跑过去就为确认这事儿，哼。
沈逸飞这家伙，平时在家可是雷打不动，连个身都不翻，这回居然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太反常了。
沈逸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近些天他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那种不安。
“他没再说别的？”
“嗯，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恭喜我之类的，看起来也没多失落。”
白浅浅鼓了鼓脸颊，模样俏皮。
沈逸辰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莫名有些不安。
——————————————————————————
沈逸辰送白浅浅回家，刚把车停到她家楼下，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直直地立在那儿。
“哥，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沈逸飞正靠在停车场的矮墙上，看样子等了好一会儿了，脸色疲惫又憔悴。
沈逸辰正想找他聊聊，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朝前走去。
“行，喝一杯吧。”
这一片都是公寓楼，晚上开着的店不多。常去的小酒馆正好赶上定期休息日，放眼望去，净是些外卖、打包的小店。两人只好在便利店买了罐装啤酒，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昨天你去找白浅浅了？”
沈逸辰率先打破沉默，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沈逸飞听到白浅浅的名字，肩膀猛地一抖，他顿时泄了气。
“你都知道了？看来你们俩关系比我想象中亲近。”
哧，沈逸飞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摇了摇头。
“我和苏溪悦分手了，哥。”
“……什么时候？”
“在办公室看到照片的时候，其实那会儿就分了。”
“上次你不是还说相处得挺好？”
“苏溪悦让我先瞒着，刚被发现谈恋爱就说分手，别人听了肯定觉得奇怪。我自己也觉得，那天我太失态了，一看到照片就跟疯了似的冲出去。”
沈逸飞声音沙哑，透着股懊恼。
“后来苏溪悦解释了一通，现在想想，我当时就该直接说已经分手了，是我处理得不好。”
“为什么分手？”
“感觉不对。”
沈逸飞顿了顿，又改口道：
“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
这句轻轻的坦白，让沈逸辰心里一阵焦急。他猛灌一口啤酒，可喉咙里的干渴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沈逸辰冷笑一声，声音有些发涩：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负责任。”
“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是我的错。唉……我都要疯了。”
沈逸飞双手抱住头，长叹一口气。
“哥，我觉得白浅浅好像喜欢过我。”
沈逸辰牙关紧咬。
“你凭什么这么说？”
“在行李里发现一张纸条，写着‘给逸飞，浅浅’。我想来想去，应该是你回国那天她写的，所以才去找她问清楚。”
“她喜欢你？”
沈逸飞不答，抬起头，眼眶泛红，湿漉漉的。
“哥，我喜欢白浅浅。”
“……”
“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舒服、开心，吃什么都香。我一直没意识到是因为她，直到她不在身边了，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沈逸飞一口气喝完啤酒，大口喘着气。
“可是已经太晚了，她说她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哎，她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人啊？”
沈逸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好像说什么都像是在辩解。
一时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装作不知道，随便安慰几句，事情就过去了，可他不想这么做。
他和白浅浅可不是随便处处就算了，向她告白的时候，他是真心想和她有个未来，而且两个人的事儿，也不可能永远瞒着。
哪怕会伤人，有些话也得说清楚。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时机到了，沈逸辰决定摊牌。
“真的？哥，你了解那个人吗？是干什么的？”
“在公司上班。”
“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吧？啊，应该不是，要是我们公司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沈逸飞，把易拉罐捏得变了形，皱着眉头问道：
“真想看看那人到底什么样。虽说我没资格说什么，可白浅浅眼光真不怎样。我看过她大学时候交往对象的照片，一个个都跟瘦竹竿似的，戴着副眼镜，去聚会的时候，就缩在角落里喝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一看就是没什么出息的人。这回要是又看上这么个家伙，被人捷足先登，她可就亏大了。”
“那人可不是瘦竹竿。”
“哥你见过？长得帅吗？有多帅？”
沈逸辰转过头，正视着沈逸飞的眼睛。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