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周林的讲述，陈主任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我个人觉得你的建议相当可行，但要征求县领导班子的意见。”
“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周林笑着摆摆手，“有市里的珠玉在前，我们只不过是照猫画虎而已。”
陈主任闻言一笑，抬手点指他道：“我看你不是照猫画虎，而是要放出一头猛虎！虽然市里已经尝试过类似模式，但你的想法明显更加超前。”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陈主任难道不想让通城拔回头筹？”
周林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语气中充满蛊惑。
略一犹豫，陈主任重重拍了下大腿道：“也罢！我就为了通城当一回出头鸟。”
周林假模假式的抱起拳道：“此事若成，您就是通城所有老字号和无数下岗职工的大救星。何来出头鸟之说？”
陈主任瞬间被他逗乐，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张嘴啊，就差镶一个金边！”
“哪里，哪里。”
周林习惯性地用老干部的口吻回答一句，弄得陈主任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一旁的张旭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咱们这里的交通不便、消费能力有限，很可能会在人流上输给展览馆。”
听到他的话，周林不以为然地摇头道：“通城的警力和服务设施相对不足，恐怕接不住像展览馆那样的滔天富贵。”
话音刚落，陈主任也叹了口气道：“跟城里比，通城先天不足。但只要能把县城里的消费热情搞起来，我就知足了。”
见他已下定决心，周林趁热打铁道：“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陈主任能不能帮个小忙？”
陈主任微微蹙眉道：“那得看是什么忙。”
周林并不着急回答，只是先用眼神示意张旭回避。
随后才凑到陈主任的耳边低语起来……
……
傍晚时分，海子市场里人声鼎沸。
市场门口，冯翠正带着一群商贩跟一位身穿工商局制服的中年人讨要说法。
“这里的确有些假冒名牌，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吧？凭什么要没收所有商品？”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承认就好，至少证明我没冤枉你们。按照工商管理条例，我有权查扣和制假贩假有关的商品。如果有人阻拦，我也有权带他回去接受调查。”
刚说完，一名五十多岁的商贩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要抓人是吧？来，先把我这个老头子抓起来！反正老子下岗了，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说着，他低下头撞向对面的中年人。
“程叔，冷静。”
冯翠连忙拉住老者，生怕他在冲动之下酿成大祸。
混乱之中，有人扯着脖子大喊起来：“王头，你赶紧出来帮大家说句话啊？”
听到喊声，正在办公室与周林商量如何打擂台的王钢缩了下脖子，一脸为难地开口道：“要不，你出去跟他们解释一下？”
周林苦笑摇头，“瞎子都能看出是沈建昌在背后捣鬼。我去有用吗？”
弄明白原委，一旁的张旭焦急开口道：“老大，你赶紧给杨主任或者陈主任打个电话，请他们出面协调吧。”
周林挠了挠脑袋道：“俗话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他们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恰在此时，王钢似乎想起了什么，拉住张旭道：“你们说的是哪个陈主任？”
“商委的啊，怎么了？”
张旭有些不明所以。
王钢的神色一变道：“你们都跟他说什么了？”
“说打擂台的事啊。”
“那可褶子了！”
听到答复，王钢懊丧得直抖手。
“姓陈的跟沈建昌关系最好。跟他说，那不是厕所里打灯——找死吗？”
闻听此言，周林用力拍了下脑门道，后知后觉地说道：“我说沈建昌怎么放心大胆地出差了呢。”
“这还用说？”
王钢重重叹了口气，“不瞒你们，后仓市场的流水从今天起已经清零了。据说也是沈总暗中下的命令。”
周林紧皱眉头道：“他想玩寅吃卯粮的把戏？”
“可不是吗！”
王钢微微撇嘴，似乎觉得周林还是太过年轻。
犹豫片刻，周林取出手机先后拨通两个号码。
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都是“联系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声音。
见他还想再拨，张旭抻了下他的衣袖道：“老大，嫂子不是陪林叔和沈建昌一起出差了吗。估计这会已经上飞机了。”
“瞧我这记性！”
周林再次抬手拍了拍脑门。
想了一下，他重新抄起电话道：“旭子，你先陪王头出去跟他们周旋一会儿。我再给杨主任打个电话试试。”
“好嘞！”
早想一试身手的张旭果断答应，拉着王钢就往外走。
“唉，你倒是等他打完电话再出去啊！”
王钢伸手拽住门框，看样子是真不想出这个头。
怎奈张旭年轻力壮，直接将他生拖出办公室。
此时，那名工商所的中年人正准备指挥其他工作人员和联防队员往车上搬运服装。
“放下！”
“我跟你们拼了！”
见他蛮不讲理，冯翠和一群商贩情绪激动地冲了上来。
“冷静，都冷静！”
眼见事态升级，王钢也顾不上害怕，连忙挥舞双手分开众人。
好不容易阻止住商贩，他快步走到那名中年人的面前道：“老范，市场管理处正在逐步取缔假冒伪劣商品。在这点上，我们征求过商委和你们的意见。如今假冒商品即将绝迹，你又何必……”
不等他说完，老范板起脸道：“王钢，我已经很给你脸了！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处理！”
呵斥完王钢，他冷着脸环顾四周，指着身后的联防队员道：“此次是联合执法。如果有人再敢暴力抗法，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抓人！”
“好大的官气！”
话音刚落，张旭挺身而出。
轻蔑地看了一眼老范，他声音洪亮地说道：“按照工商管理条例，工商所只有权查扣假冒伪劣商品。我倒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有权力查扣普通商品了？”
不等老范回答，他又指着一群联防队员道：“另外，工商所只有请相关人员配合调查的权力。而你口口声声要抓人回去，还带着一群没有执法权的联防队员招摇过市。我再问一句，你是想私设公堂吗？”
一番话说得老范张口结舌，半天没缓过神来。
但张旭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转身看向商贩道：“诸位，我看咱们现在就可以给报社打电话。请他们连夜起草一篇新闻稿，题目就叫《执法犯法，国法不容》！”
“说得好！”
“兄弟好样的！”
听到如此解气的话，周边商贩和看热闹的群众热烈鼓掌。
而老范则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大声咆哮道：“你算什么东西，是想煽动群众暴力抗法吗？”
不等张旭反驳，一名身穿工商所制服的人骑着自行车从远处飞奔而来。
看到老范，那人挥动右手道：“范哥，所长说赶紧退还所有商品。”
“好！”
闻听此言，现场欢声雷动。
张旭的脸上也露出胜利的微笑。
可来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长还说，县里责令他们停业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