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坠入深渊。
更何况，这是皇上下令救皇后的旨意。
臣子不能违抗。
蒋安屿的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双眼直勾勾盯着高台。
紧接着，他动作迅猛，从马背上抽出弓箭和两支箭矢。
他迅速搭箭在弦上，手一拉到底，只听一声轻响。
两只箭破空而起，精准无比地钉入正抓着蒋知煦的那个黑衣人身上。
其中一个黑衣人当场倒下。
鲜血染红了地面，尸体重重砸在地上。
另一个则反应极快，在千钧一发之际举刀挡住了袭来的利刃。
可就在这瞬间，陈书翊早就提剑冲了上去，一刀便斩下他的头颅。
就在这个瞬间，蒋安屿射完那两箭后立即翻身跃下马背。
借助旁边的几个支点轻微一点，迅速飞身赶到即将落地的温琴儿身边，双手稳稳将她接住。
“对不住。”
他低声一句歉语几乎还未说完。
就将抱着温琴儿的身体落在地面上。
随后毫不犹豫把她交到身边的侍卫怀中。
接着他转身一蹬脚，几个腾跃之间便已然跃上天坛。
几步奔跑，他冲过去将还在不断挣扎的蒋知煦拽进怀里。
这拥抱让蒋知煦的手臂隐隐酸麻。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口。
这边陈书翊已经干掉了剩下的几个黑衣人。
剑上的血珠还未干涸。
他回头时正好看到那一幕，心猛然被刺了一下。
眼神一暗，他低下头走了几步，脚步缓慢，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别处离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舍。
陈珩几乎是拼尽全力冲下高台。
原本他以为蒋安屿已经将温琴儿成功救下了，等他跌撞地扑到跟前才发现事实并不乐观。
此刻温琴儿虽已脱离高空。
但她的唇角仍然残留着乌黑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琴儿——快来人，叫太医！快传太医！”
他跪倒在温琴儿身边，声音撕哑，手掌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腕不肯放开。
他想要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想要弥补这些年来的亏欠与遗憾。
然而，在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
他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最终，那双本应在战场中握紧长矛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温琴儿缓缓转过头来。
她看着他，眼中似乎还存留着曾经的情感。
但却又夹杂着说不清的苦楚。
“陈珩，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怨你了。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错。是我当初不该动心救你，是我没有听从内心的劝告，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
陈珩听完这些话，拼命摇头。
这一刻，他宁愿温琴儿狠狠地怨恨自己。
哪怕她亲自动手杀了他也好受一些。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他红着眼睛，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攥住了温琴儿冰冷的手掌。
“是我太多疑，太不相信你！是我的骄傲与自私蒙蔽了双眼，才让我不顾一切杀了庆齐。全都是因为我太愚蠢了，太一意孤行……即便你现在亲手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琴儿，求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要再一个人承担所有……想想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回去，还有太子……”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太子跌跌撞撞地冲下了石阶。
小小的身影摇晃不定，脸上布满了惊慌。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满面憔悴、唇角还残留着血迹的温琴儿时，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
“母后，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会不会很痛？快告诉孩儿，我替您吹吹，好不好？”
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力地拉着温琴儿的衣袖。
温琴儿见状也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眼角悄然泛起水光。
“好孩子。”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缓缓抬起了微凉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颊。
“乖乖听话，不要怕，去听父皇的话。母后没事，很快就会好的。只是……母后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我要去看两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年幼的太子还不明白大人们之间的这些话语意味着什么，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温琴儿。
陈珩知道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此刻站在她面前，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眼睛红得吓人。
“你非要这样做吗？为了他，为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你就宁愿不要我？就宁愿撇下这三个孩子不管？”
“琴儿，我们算什么？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是说，这一切对你而言都不值一提？”
那三个无辜的孩子，在她心里竟然还比不上两条早就消逝的性命？
这种抉择让陈珩无法接受。
当初正是她的善良打动了自己。
让自己心甘情愿追随左右。
可如今，也正是她的这番善良，让他感到无比失望。
为什么她眼里只看得见死去之人，却对活着的人不加怜惜？
“那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质问。
事已至此，温琴儿的心仿佛已被无数刀割过。
剧痛之中，她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一抹笑很轻、很浅。
她静静地看着陈珩，眼神柔和中掺杂了几分不舍。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陈珩，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陈珩被她的语气震撼，不由一愣，眼中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不明白什么？你让我怎么明白你的选择？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在一步一步离开我。”
温琴儿看着他许久，片刻后才撑起身子，靠向他。
她的嘴唇上仍然残留着暗红的血痕。
在他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那个吻极其轻微。
“答应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扶在他手臂上的双手也开始缓缓滑落，“照顾好孩子们……别让他们受委屈……我先走一步，去找他们赎罪去……”
“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手终于无力垂落，缓缓地从半空中滑落下来。
那一刻，仿佛时间也被凝固。
四周的大臣纷纷屏住呼吸，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