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抢救红灯已经亮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
接到消息的季梣和徐鲸一同赶来,谈序吔停完车姗姗来迟。
这是季梣囚禁后第一次见到徐鲸,如印象中的那样,她还是那么美,美到骨子里的娇润。
谈序吔见状,不着痕迹地侧身,宽厚的肩膀恰好挡住了季梣的视线。
“管住你的眼睛!”他冷声提醒。
季梣收敛视线,他嗤笑,“不想让我看,有种别来呀。”
谈序吔脾气已经温顺了很多,他青筋凸起,上前拎着他的领子就要揍他,却被女孩清润的声音打断。
“够了!别再闹了!”
男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他重新守在女孩身边,紧紧抿唇不说话。
徐鲸望向季梣,“悠悠在里面怎么样了?”
季梣偏过头,眸色慌张又担心,“还在抢救,医生和护士没一个人出来…”
徐鲸身形略微一颤,谈序吔手疾眼快地扶住她,怀里的小娇猫紧张成团,不停地抖着身子。
他出声安抚:“放心,我安排了权威的医生过来,别…别太担心了。”
季梣握了握拳头,他心跳加快,也想去安慰女孩,可是他不行…
不单单是没有立场、没有身份,更多的是他已经不配了。
徐鲸对的态度,他能感觉的到…防备、警惕、疏远。
徐鲸很长时间才找回声音,“悠悠到底怎么回事?”
她蹙眉,“悠悠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天天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进了医院?”
季梣抿了抿唇,最终违背答应悠悠的承诺,说出了真相。
“悠悠她…生病了。”
“什么病?”
“白血病…晚期。”
徐鲸震惊地放大瞳孔,她激动地上前,“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谈序吔搂着她,示意她别激动,“鲸鲸,别这样…”
季梣内心急切地内疚,他咽了咽口水,“悠悠跪下来恳求我不让我说,而且今天发病…纯属意外。”
“意外?”
“悠悠今天跟时羽凡约会,时羽凡却抛下她去找了施冰露。”
来之前季梣已经调查清楚了,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去找时羽凡的麻烦!
徐鲸蹙眉,“时羽凡?他竟然…”
“其实悠悠挺傻的,她放弃了跟我出国治疗,是因为她清楚,即便出国治疗也是吊着命,她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她喜欢的、向往的事情。”
季梣看向手术室的亮灯,心情跌到了低谷,眼尾泛红,“悠悠很喜欢孩子…也很羡慕穿婚纱,我见到过她晚上自己一个人偷偷抹着眼泪挑婚纱的样子。”
徐鲸泣不成声,埋在谈序吔的胸膛,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
谈序吔轻抚着她的后背,指腹随之为她擦着眼泪,“乖,别哭了。”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阿吔…”
“我在呢。”
“悠悠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因为谈序吔的眸色没有意外,除了对她的心疼,就是心疼。
徐鲸与他相处这么久,他的情绪已经瞒不过她的眼睛了。
谈序吔顿了两秒,他给予肯定答案:“嗯,早就知道了。”
徐鲸气得用拳头锤他,一下又一下,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悠悠她…出了这么大事情,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都帮不上!”
谈序吔自然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任由她发泄,“当时你在怀孕,我怕你动了胎气…”
所以才隐瞒到现在。
徐鲸推开他,她目前还在气头上,暂时不想理他!
谈序吔宛如被遗弃的流浪狗,他不知所措地守护在她身边,眼神受伤...
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在场的人也不知道时羽凡从哪得知的消息,他打听到急诊室,匆忙地往这边赶。
他处理完施冰露的事情立马折返去找了悠悠,可工作人员却说悠悠被送去医院了。
当场他血液凝固,什么也顾不上地往医院赶,车速开到了最大,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悠悠人呢?她怎么样了?”
徐鲸见到他,当即绷不住情绪,她走上前高高举起手,带着风声,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时羽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徐鲸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时羽凡,你怎么能这样!悠悠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抛下她!你对得起她吗!”
这一巴掌,她在替悠悠打。
时羽凡右半张脸迅速红了,他哽咽着嗓子,近乎恳求的语气,“悠悠她怎么了?”
“悠悠得了…白血病晚期,还在抢救,到现在还没出来。”
闻讯,时羽凡犹如五雷轰顶,久久没有回神,“你…说什么?”
不可能,悠悠不可能得病的!
明明她跟他在一起那么活泼…
瞬间他联想到悠悠的异常,掉的的头发、爱伤感、总说未来…
一切的一切全印证了她的病。
时羽凡瘫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无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悠悠原本还剩下多少时间…”
他这句话在问季梣。
季梣握紧五指,他说:“五个月。”
但如今看来…五周都很难过去。
时羽凡素常称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小时候他爸拿鞭子抽他,他都没哭过一次、掉过一次的眼泪。
此时境况不同,温热的泪水如冲破了防线,一点一点决堤。
五个月呀…
时羽凡苦笑,悠悠与他和好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月。
怪不得她每次都要提约会,怪不得她每次都会纵着他闹腾…
这个傻女孩,说出来又不会掉层皮,干嘛要自己扛着。
蓦地,时羽凡重重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声音清脆,如心碎声。
徐鲸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谈序吔,并且察觉到他想上前制止,可碍于自己,他没有去…
“阿吔,去安慰安慰他吧。”
“鲸鲸…”
“我没事,你跟我一样,就这么一个好朋友,心疼是在所难免的。”
谈序吔得到同意,立马去了好兄弟身边,“羽凡,别打了。”
时羽凡停下动作,他拥上前抱住了男人,手臂无助地紧紧搂着。
钢铁般的脊梁弯下,滚烫的泪水洇湿了他沉默的盔甲。
那一刻,素来顶天立地的身影蜷成脆弱的弧度。
……
“吱呀——”
手术室的门倏然发出些许响动,里面的医护人员缓缓走出来。
时羽凡蓦地抬起头,像是抱着某种希望般,他立刻箭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医生!”
“我老婆怎么样!”他眉眼间满是焦急,嗓音暗哑低沉。
他说的是老婆,不是悠悠,也不是女朋友,在他心里,季悠悠就是他的老婆。
身后几个人也紧随其后跟上,徐鲸上前握住医生的胳膊,“我朋友怎么样?”
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医生身上,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
医生表情浓重,最后他沉默地叹出一口气,迟疑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家属先签病危通知书吧。”
时羽凡脑袋轰地一下炸开,眼眸原本促着希冀的光猛地熄灭。
“我们调动了现有最前沿的治疗方案,尝试了靶向药物、免疫疗法的联合应用,但癌细胞的侵袭速度远超预期,终未能遏制住病情的恶化。”
医生低下头,“我们很抱歉。”
徐鲸已经听不清医生说的抱歉,心头骤然在收缩。
四人皆是死一样默不作声。
最终还是时羽凡开了口:“所以,我老婆还有几天时间?”
医生无法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只能给出初步判断的笼统答案,“按照病人目前的状态,只有两天时间了,可能……两天也不到了。”
他又说:“而且病人现在挺痛苦的,我们的建议是…安乐死。”
这样病人可以少受病魔的折磨。
时羽凡墨瞳骤缩了一下,眼眸里有些许恍惚。
他此时就是悠悠的丈夫,他也必须冷静,巨大的慌张感席卷,牵扯着神经。
“病危通知书呢…”
“在这。”医生把文件夹给他。
时羽凡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拼劲毕生的力气才签下名字。
字体歪七扭八,全然没了以往的苍窘有力。
这时护士走来,对着四人道:“病人现在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时羽凡闻言率先冲进去,当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季悠悠,硬生生地在原地怔住。
他放缓脚步,一点一点拖着如万斤铅球重的步伐走过去。
季悠悠的唇色是苍白的,没了往日的生龙活虎,也没了往日的俏皮可爱,只剩下被病情折磨后的沧桑。
她看到了男人,呼吸管被她虚弱地扯掉,强迫自己扬笑,“你…忙完了?”
时羽凡跪在地上,无力感在浑身上下肆意搅动,他哑着嗓子,“嗯,我忙完了,原本早就提前忙完了,可我…却找不到你了。”
季悠悠缓缓抬起沉重的胳膊,抚上了他肿成胖子的脸,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在极力说着话。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时羽凡没憋住泪,他眼尾泛红,“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了。”
季悠悠轻笑,却也懒得戳穿他好面子,“是不是鲸鲸打的?”
时羽凡敷着女孩的手背,五指跟着青筋颤抖,“嗯,悠悠真聪明。”
“除了鲸鲸,我…想不到别人了。”季悠悠的笑意越来越淡了,“疼吗?”
时羽凡咽着嗓子,“不疼。”
他摸上她脸,“你疼吗?”
“我也不疼。”季悠悠已经尝到了泪水的苦涩,“你…别为我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时羽凡亲着她的手背,笨拙小心翼翼地含住,“悠悠,说实话,疼不疼?”
季悠悠相处这些时日,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疼,哪哪都疼。”
时羽凡的心脏收紧,紧了又紧,“对不起,悠悠。”
女孩贴心为他擦了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什么对不起的?别哭了,这都不像你了…”
“悠悠,我……”
“羽凡,我等会想去看看夜空。”
京城的夜晚,她还没认真地看过呢。
“好,我等会带你去。”时羽凡吸了吸鼻子。
季悠悠歪了歪脑袋,她好像在忍着疼,额头大把地出着汗。
“老公,我不想待在病房了,这里面的味道好难闻呀。”
全是死亡的气息,太讨厌了…
时羽凡哑了咬唇,“好,那我们就不待了。”
“我想去找鲸鲸,想去找我哥。”
“好,都依你。”
“我想…穿婚纱。”
“好,我去买。”
“我还想嫁给你…”
时羽凡愣住,然后说:“我娶你。”
季悠悠望向外面进来的三个人,水雾弥漫在眼底,模糊了视线。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还没做,却已经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羽凡,我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我反而很高兴…你也爱我。”
“我季悠悠活了二十多年,参加过闺蜜的婚礼,感受到过哥哥的关爱,也有了自己的老公,没什么遗憾的了。”
要说遗憾的话,她错过了自己的婚礼,错过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徐鲸来到季悠悠身边,她泣声责备:“悠悠你在瞎说什么!”
季悠悠牵住她的手,心口处很闷很闷,“抱歉鲸鲸,原本是打算为你的票房贡献一下我自己的力量的。”
“可是…好像不能实现了。”
徐鲸眼眶蓄满了泪水,“谁稀罕你那点票房!你给我好起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鲸鲸,别哭了,别再为我哭了。”季悠悠笑着说,“能不能让我在离开世界的最后一刻安心地走?”
“好,好,我答应你。”徐鲸立刻擦着泪,压抑着悲寂,愣是把泪水全部逼了回去。
“这才乖嘛。”
季悠悠缓缓地喊了季梣,“哥。”
季梣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敢动,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妹妹死在自己眼前。
兄妹相处这么多年,季悠悠早就对这个冷面哥哥的脾性了如指掌。
“哥,我从小到大挺爱闯祸的,但好在,我有个好哥哥。”
“以前总觉得时间还长,等我长大赚钱,一定要带你去看遍世界、吃遍美食,可我又食言了。”
“今后再也没人缠着你要零食,没人和你抢电视遥控器了…”
“但别太难过,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
季悠悠抽噎,身体随着哭泣轻轻颤,“哦不,是…陪着你们。”
她抬着孱弱的手点着时羽凡的鼻尖,宛如在告别:“尤其是你,老公。”
? ?呜呜呜,不行不行,让我缓缓,呜呜呜呜,作者君把脑袋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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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