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大捷，全歼日军一个精锐中队！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周家集以及周围所有撤到山里的村子里传开了。
当周天翼带着特一营，押送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一百多杆三八大盖、四挺歪把子机枪、两门掷弹筒，还有堆成小山的弹药箱——返回村镇的时候，那些刚刚疏散出去的老百姓，又自发地从山里冒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眼中没有了畏惧，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虔诚的膜拜！
“周长官威武！”
特一营万岁！
杀光小鬼子！
周天翼骑在马上，胸前还沾着佐佐木的血，他享受着百姓们的欢呼，但心里却很清醒。
他晓得，这场胜利七分靠苏勇支援的好武器，三分靠苏勇灌输给他的一套战术思想。
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要么就是死守村子打巷战，要么就是带着部队和鬼子硬碰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惨胜。
而现在己方零伤亡，全歼敌军一个中队！
“苏长官……”周天翼勒住马缰，望着晋西北方向，“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营长！营长！大喜事！
正当周天翼感慨万千的时候，忽然有个负责打扫战场和甄别俘虏的士兵，激动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日军皮质公文包。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老猫瞪了他一眼。
“不是，猫哥！”那士兵激动得脸都红了，“你猜我们从鬼子俘虏嘴里问出了谁的消息？”
“谁？”
“赵政委！是赵云峰政委的消息！”
“什么？！”
周天翼听了这话，如同遭受雷击一般，从马上翻下来，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领，激动地喊道：“赵云峰？！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赵云峰，这个名字，就是周天翼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最好的兄弟。
不过，在之前的惨烈战斗里，他们俩闹得挺凶，周天翼想要灵活一点，冲出去，摆脱包围圈，赵云峰死活不肯，非要按照上级命令办，守住阵地，一寸土都不能让。
理念不合造成部队伤亡惨重，两人突围时失散，各自分开。
周天翼一直觉得赵云峰要么就是战死，要么就是……当了逃兵。
“营长，您看这个！”
那士兵乐呵呵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日军协查通报递过来。
“这是佐佐木中队的作战任务之一，就是清剿附近一支代号‘赵疯子’的抗日武装，”
周天翼一把抢过通报，颤抖的手展开。
上面赫然写着：
“……这个该部的指挥官是赵云峰，以前五十六军政工干部，这个人打仗很诡异，很疯癫，不顾伤亡，专门针对我军补给线，他作战勇猛，对我的后勤威胁很大，矶谷师团长命令一定要把他除掉……”
“赵疯子……”
周天翼看着这三个字，再看那句“作战风格极其疯癫”、“不计伤亡”，他就仿佛看见了以前那个文质彬彬、满嘴理论的赵云峰，现在是怎么在敌后拉起一支部队，用血肉之躯去战斗的。
他……他没有当逃兵。
他一直在战斗。
这家伙……周天翼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拳重重砸在马鞍上，声音嘶哑。
他没有变……他还是赵云峰……不，他变了，他比我……比我周天翼……还有种！
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对于兄弟的不理解和失望，在这一刻，被敌人送来的“战报”击得粉碎。
周天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扔掉了沉重的包袱一样。
他笑了，笑得比打胜老鹰嘴伏击战还高兴。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活着就好！能打鬼子就好！”
“营长，”老猫也红着眼圈说，“那……我们是不是该派个人去找找赵政委？”
“找！赶紧找！把咱们所有的侦察兵都派出去！告诉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把赵疯子给我找回来！”
老鹰嘴大捷的喜讯还没在特一营的临时驻地周家集彻底散开，新的暗流就涌动起来。
周天翼一边安排士兵加固村镇的防御工事，一边把缴获的武器分发给在公审大会上积极报名、身家干净、誓死抗日的青壮年。
特一营的实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快到下午的时候，周家集的气氛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周天翼派出去的侦察兵陆续带回消息，没有一个不是印证了苏勇的情报，日军第十师团主力，已经像疯了一样从晋南掉头，沿着铁路线全速北上，先头部队离平安县城已经不到一百里。
一场从未有过的大战，就要来了。
正当天翼和老猫等人在指挥部对着地图发愁下一步到底是战还是走的时候，哨兵领进来一个又脏又瘦的陌生人。
“营长！”哨兵敬礼，“这个人是从南面山里钻出来的，说……说有万分紧急的密电要亲手交给您，”
周天翼和老猫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我是周天翼，”周天翼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你是什么人？”
那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太过激动又加上虚弱，声音都变了调：“周……周营长！总算找到您了！”
他颤抖着从自己的鞋底夹层里抠出来一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是……是赵政委！赵政委派我来的！”
“什么？！”周天翼冲上去一把抢过油纸包，手抖得优秀，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只是很小的一块烟盒纸，上面的字很潦草，也很急促，但是周天翼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赵云峰写的。
天翼吾兄：
闻捷报，贵部于莱阳大破敌军佐佐木逆贼，全歼敌人，扬我国威，弟心甚悦。
过往之争，皆因我弟执拗，愧对兄弟，愧对世人。
数月辗转，才明白灵活作战，以血还血才是正道。
弟在山中还有残部三十余人，闻兄在此，如见明灯。
如今我请求归队，不要求原来的职位，只要是一个小兵，跟随哥哥去打仗，给特一营阵亡的兄弟报仇雪恨。
望兄……收留。
弟，赵云峰。
（下午，赵派人传密电想要回特一营）”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烟盒纸上，把那“收留”两个字给弄糊了。
周天翼猛地闭上眼，把那份密电死死攥在手里。
营长……”老猫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是酸甜苦辣咸，“赵政委他……他真的要回来……而且还是当小兵？”
周天翼没说话。
他慢慢睁开眼，那份找到兄弟的高兴劲儿，立马就被一个更棘手，更实际的麻烦给顶了上来。
赵云峰要回来，特一营，这支刚在血火里涅盘重生、刚寻到新方向的队伍，往哪儿去？
传我命令，”周天翼的声音很沙哑。
“把所有排长以上的军官召集起来，马上到指挥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