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永福愣愣地看向钟葵:“大仙,那个死人,不就是董南生用来装骨灰坛子的吗?”
钟葵笑了:“骨灰坛子都没拿走,何来的死人?”
封永福低下头,咕哝着:“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想明白这个。”
“正常,那位董南生刻意找上门,一系列的动作都让你们默认死者在他那了,人是很容易有思维定式的。没有什么比在案发现场附近的窑炉更适合毁尸灭迹的了。”说着她走向了那个窑炉,朝里望去,窑炉的内侧并非一览无余,狭长的隧道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即便是白天,也仅能看到烟囱漏下来的一点光亮,“奇怪,这么绝佳的藏尸地点,他在处理封永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继续用?”
“你弟弟身高多少?”一旁的齐飞忽然问封永福。
“额,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
“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人是董南生杀的,按照封永寿的说法,这个人身材瘦小,那他是怎么把身形不算小的封永寿转移出去又不被人发现的?而且还带到了那么远的楠城再掩埋?”齐飞抛出了疑问。
“嗯,很有意思。”钟葵绕着窑炉打转,“可能,当时没有藏尸在这里,是因为那会儿还没有尸体。”
“封永寿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活着。”齐飞立刻默契地接话。
“那么问题来了,封永寿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走呢?”钟葵说着,目光落在了封永福身上。
而封永福提出了一个三五镇的人才会提的要求:“大仙,你能不能和永寿通灵,这么多年过去了,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九归墟,魂魄尽散,我没法和他通灵。”钟葵淡定地说着。
齐飞看了冲她投去一个微妙眼神,想说,明明还真是什么都能被她说得名正言顺的。
“封永寿失踪前有没有提过和楠城有关的事?”钟葵仿佛看不懂齐飞的眼神似的,自顾自继续问着封永福。
封永福想了想,有些犯难:“我从来没想过,永寿会死在楠城,这么多年过去,你要说他有没有提和楠城有关的事,我还真是说不上来。”
钟葵嘴角一扬:“只要方法得当,再久远的记忆都有办法恢复。”
说着她抬起手,腕间的银吊坠在照阳中微微晃动,封永福的视线随之移动,在钟葵的引导下慢慢进入了催眠的状态……
封永福仿佛回到了二十七年前某个清晨,院子里,阳光洒在被露水打湿的青石地面上,他那勤奋内敛的弟弟已经早早起床,拿着笤帚打扫着院子,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永寿,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封永福上前问候着,知道他这个弟弟最近因为黄大仙庙那桩事情心不在焉,忍不住格外关心起来。
永寿果然看起来情绪低落,只顾埋头扫地,也不回答他的话。
封永福正准备体谅地走开,身后的永寿却叫住了他:“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很错的事,你还会认我这个弟弟吗?”
封永福转过身,几步走到了封永寿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傻话,从小到大,你都是比我争气的那个,怎么会做错事?”
封永寿默然了,他的脸色因为最近的日夜不安显得蜡黄。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封永福继续关心着:“你上次说那事儿,我也在想,会不会是看走眼了,你看,这黄大仙庙里要是死了人,怎么就一点痕迹都没有呢?你说那个叫董南生的,长得像也许是凑巧呢?”他嘴里说着凑巧,心里其实想的是,或许是封永寿过于敏感得了疑心病,只是怕说了弟弟不高兴,刻意说得委婉了些。
封永寿听了欲言又止,大拇指在笤帚柄上用力抠着,片刻之后忽然说:“哥,我想过了清明,去小姨家住两天。”
“又说傻话了,你小姨都去世好几年了,走的时候都没找个姨夫给你,你上哪儿住去?”封永福被弟弟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封永寿沮丧的脸上硬挤一丝笑:“也是,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这话如魔咒萦绕在封永福的脑海,连带着弟弟憔悴的面庞,如同漩涡,将他不停地往下拽。
“听我数三二一。”混乱中他听到了钟葵的声音,随着一声坚定的“醒来!”
他睁开眼,二十七年后的阳光洒在同样的院子里,只不过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两行泪顺着他脸颊流下:“我看到永寿了,他说,他要去小姨家。”
“小姨?”
“是的,永寿小时候和小姨最亲了。小姨活着的时候就住在楠城,永寿读书的时候放暑假就会去楠城的小姨家住一阵子。可是,那次他和我说的时候,小姨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那会儿我只当是他心情不好瞎说的,唉!”封永福说着,懊悔地一跺脚。
“这么看,他的确提起过去楠城的想法。”齐飞在一旁听着说道,“不过,说是要去死去的小姨家,这个听起来可不正常。”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应激反应。”钟葵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目击杀人导致的心理上的混乱?”齐飞问。
而此时的封永福没有从刚才的记忆中完全走出来,他喃喃地说:“永寿问我,如果他做错了事,我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弟弟。可是他明明是受害者啊,救不了人不是他的错……”
钟葵听到这话,目光锐利如刀:“封永寿提出想去死去的小姨家,与其说是受到惊吓后的反应,倒的确是更符合犯下错误之后的一种退行防御,通过对死去亲人的怀念完成的一种象征性的赎罪。”随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窑炉上,“老封,从头到尾,关于黄大仙庙里的惨案和那位叫董南生的神秘人,都是你弟弟说的。”
封永福听了皱眉不解:“这话是这么说,大仙,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弟弟骗了我们?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