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乘风在谢家被照顾的很好,除了船上照顾他的那几个大夫,谢家还给他安排了几个医女。
沈玉阙因为要陪着谢昀,柳黛便想替她家小姐看护好董乘风,谁知自从来了谢家就根本轮不到她动手,只能杵在一旁看着。
沈玉阙睡前来看了一遍,早上醒后又来看了一遍。
等听到颂月跑来告诉她说谢昀醒了,她又偷偷摸摸的跑了回去,做贼一样。
谢昀昨晚没陪家人吃饭,今早谢父又派人来请,便只得带沈玉阙过去。
也没外人,只有谢诚和谢子期,另有一位美貌的妇人,沈玉阙猜想对方应该就是谢子期的母亲,谢诚的续弦——孙氏。
谢诚和谢子期父子对谢昀的态度堪称‘谄媚’,不过和外面那些商贾不一样的是,他们这‘谄媚’中也有真的关心和担心。
但谢昀始终不冷不热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客气疏离的好像不是这个家的长公子,而是沈玉阙这样的客人一样。
他没向孙氏介绍沈玉阙,还是谢子期开口:“娘,这位姐姐来自沙城沈家。”
“哦?”孙氏本来并未将沈玉阙看在眼里,听闻此言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沈玉阙颔首打了招呼,便坐下用饭。
这顿饭吃的和沈玉阙想的不一样,有种随和又严肃的古怪感。
谢昀很随和,听谢子期问东问西还会笑着回答两句,谢诚和孙氏却有些紧张的样子,尤其是孙氏,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谢昀,有几次沈玉阙甚至还在她眼底读到了‘怨毒’和‘厌恶’。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作为一个外人都有这样强烈的不适,一直被这样眼神笼罩着的谢昀又会有何种感觉?
吃完饭回静园的路上,谢昀见她神色恹恹的便问:“怎么了?还在担心董乘风?”
沈玉阙犹豫了一下,开口:“我,我们过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谢昀先是短促一笑,随即说道:“孙氏的态度是针对我,不是针对你,兴许她还在懊恼,怎么与你交好的人是我,而不是子期呢。”
“啊?为什么?”
“当然因为你沈玉阙是沈家船厂的东家啊,最近你在江南名声大噪,多少人上赶着要与你交好,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玉阙其实也感觉到了,很多人打着谈生意的旗号来和她套近乎,甚至打听她婚配一事,不过她一心都扑在船厂上,对这些人和事都敬谢不敏。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沈大小姐妄自菲薄了。”
谢昀负手在前面走,沈玉阙快走两步追了上去:“不管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嗯,孙氏如何,不必理会。”
沈玉阙点点头,不过想到谢昀每次回家都要被这位谢家的主母如此对待,她心中不免也有些难过。
虽然谢昀看上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是不知这种不在意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沈小姐,”颂月悄声道:“您也不必替我们主子担心,我们平时不怎么回来,就算偶尔回来也不会跟她打什么交道。”
沈玉阙点点头,愈发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和董乘风,谢昀本可以不用回来看这位后娘的眼色的。
不过好在谢诚和谢子期对他很好,他也不算是六亲全无。
当天,沈玉阙就给扬州的董来鹤写了一封信,心中她将董乘风中毒的始末说了,还说了军船上那位将领的古怪之处,让他或是提防或是排查,最后又说了谢昀正在帮忙找药的事情,她一定会竭尽所能救下二哥哥。
最后的最后,她实在说不出‘请放心’三个字。
董乘风危在旦夕,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董家的人知道情况。
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救治的办法,谁能赶来见上最后一面……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落下泪了,擦了擦眼睛将信封好。
谢昀找了靠得住的人帮她送信,看她眼眶通红似是才哭过,便皱眉眉头说道:“让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还债,沈小姐不想想该怎么还吗?”
沈玉阙眨着眼睛看他,犹豫了一会说道:“那,那我再给你造一艘船吧,你不是想造宝船吗?沈家船厂给你让利,不,免费给你造!”
“呵!”谢财神靠坐园中石凳上,略有些惊奇的看着她:“好大的手笔,造这样一艘船,你沈家一年的利润都得搭进去。”
“船有价,二哥哥性命无价,别说造一艘,就是十艘,百艘,只要我沈玉阙还活着,就……”
谢昀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原来前提条件是我能救董乘风?”
“不是……”
“那董乘风如果死了,你还给我造船吗?”
沈玉阙脑仁疼,她不敢面对的那个字被谢昀说了出来,将她打回残酷的现实——董乘风快要死了。
她长睫抖的飞快,说:“造,造的……”
谢昀看她这幅样子心里没来由有些烦躁,折扇在凉亭的栏杆上一敲,说:“我不要你免费造船,上次在沙城喝的冰镇茉莉绿豆沙不错,你再给我做一份。”
沈玉阙的长睫有些湿润:“我不会……”
谢昀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谁敢相信,你这副娇滴滴的样子不会做点心,不会绣花鸟,偏偏会造那千石万石的大船?”
沈玉阙一时竟不知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了。
不过好在柳黛是会做的,于是这大半天的功夫,一个教一个做,还真让财神爷在晚饭前吃上了冰镇的茉莉绿豆沙。
沈玉阙没忍住也吃了一小碗,她觉得自己做的比街上卖的还要清甜一些,可当她扭头看外面天已经黑了的时候,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又一天结束了,二哥哥又熬过了一天。她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和谢昀在一起。
谢昀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她则和柳黛做点心,至此她才明白谢昀之所以把她拘在身边便是不想让她一直被董乘风的事情困扰。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等着解药的消息,但等待的过程最为煎熬,能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再好不过,总不至于让人就这样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