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挥部里,杨峰和李振北刚用完早餐,勤务兵便上前将他们的饭盒收走了。杨峰顺手扔给李振北一支烟,两人点燃后深吸一口,杨峰这才开口说道:“昨天光顾着处理刘黑子那档子破事,正事都没顾得上说。这小子太不成器了,可把我给气坏了!”
李振北在一旁笑着劝慰道:“他呀,就是个粗人,没什么心眼儿。晾他一阵子,说不定就想明白了,浪子回头也未可知。要是实在回不了头,你看那个唐甜对他似乎也挺上心的,就随他们去吧,咱们也别太操心了。”
杨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行,不说他了。我去集团军开了个会,现在情况严峻。鬼子突然集结了50万兵力,妄图打通大陆交通线。他们的海上要道已经被美军封锁,所以就盯上了从咱们这儿到东南亚的陆上通道。现在鬼子势头正猛,在河南轻轻松松就把汤长官的部队给击溃了,气焰十分嚣张。咱们这一战区,得赶紧做准备。”
“芷江机场是鬼子的心腹大患,他们肯定急于拔掉咱们这个据点。集团军那边已经部署了几道防线,但咱们可不能有丝毫懈怠。如今各支部队大多都想着保存自身实力,我看这场仗到底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咱们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振北点了点头,认真说道:“确实,不过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咱们部队换装之后,战斗力比以前强太多了。况且美军在这儿部署了轰炸机和战斗机,小鬼子还想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简直是白日做梦。再看他们自己,补充了大量兵员,可战斗力不升反降。也就是咱们有些将领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才助长了鬼子的嚣张气焰。”
杨峰心里清楚,鬼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战了。虽说他大致知晓战争的结局,但具体过程如何还不太明确。于是他接口道:“没错,必须提防鬼子垂死挣扎。咱们旅经过补充,现在兵力将近5000人。不过咱们也得小心谨慎,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被鬼子收买汉奸钻了空子,给雷达站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李振北再度点头,坚定回应:“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刘黑子耷拉着脑袋,满心郁闷地迈进辎重连的营地。一想到自己从团长变成了连长,脸上就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原辎重连连长刚提拔成三营副营长,两人匆匆办了交接。
刘黑子独自坐在连部,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那缭绕的烟雾就像他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这时,文书田子健撩开布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连长,今天有一批物资得送到凤凰山雷达站去,您看这事儿咋安排?”刘黑子烦躁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重重踩灭,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郑副连长呢?跑哪去了?”田子健赶忙回道:“郑副连长正在后勤仓库装物资呢。本来今天该他去送,这次物资里有两套给雷达站的重要零件,还有两个美国技师跟着一起。”
刘黑子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吧!”说罢,伸手一把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武装带上的手枪,挺直腰杆,迈着大步朝后勤仓库走去。
后勤仓库那边,十几辆马车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物资已然装载完毕。车上既有新鲜的粮食、蔬菜和肉类,也有包装严实的雷达零部件。两个美军技师神色倨傲地站在一旁监督着,副连长郑云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陪在他们身边,一个翻译正快速地将技师的英语话语转化为中文。
刘黑子心里清楚,凤凰山一带地势崎岖,地形极为复杂,汽车根本无法通行,所以只能依靠这些马车来运送物资。可即便如此,马车也到不了山顶,剩下的那一段路程还得靠战士们肩扛人背。
郑云眼尖,一眼就瞧见刘黑子大步走来,赶忙小跑着迎上前去,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团长,您咋来了?这次我去送就行,您放心!”刘黑子赶忙纠正道:“郑云,我现在是连长,可别再这么叫了,要是被别人听见,影响不好。”
郑云本是学生兵出身,性子还有些腼腆,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团长,我觉着司令肯定很快就会把您调回去,这肯定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几天。”刘黑子摆了摆手,语气干脆:“别瞎说了,今天这批物资我去送,你留在家里守着。”郑云一听,连忙推辞:“那哪行呢,连长,还是您在家坐镇,我去跑这一趟。”刘黑子态度坚决,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还是我去吧,我心里憋闷得慌,正好去外面散散心。”郑云思索片刻,点头应道:“也好,凤凰山那边山清水秀的,景色宜人,您去放松放松也好。”
就在这时,排长田二虎一路小跑过来,扯着嗓子笑着说:“两位连长,物资全都装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启程?”刘黑子果断下令:“这就走!”田二虎立刻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出发!”
打头的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土路上压出一道道辙印。两个美国技师和翻译稳稳地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刘黑子则翻身跨上自己那匹矫健的战马,身姿挺拔。一个排的士兵精神抖擞,紧紧跟在马车队伍身后,他们肩负着保卫物资的重任,护送着这些承载着重要使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凤凰山进发。
在司令部内,杨峰一脸严肃地向身旁的参谋发问:“刘黑子去辎重连报到了没?”参谋脸上挂着笑意,连忙回道:“早就去啦,刘团长今天还亲自去凤凰山运送物资了呢。”杨峰微微颔首,神色稍缓:“这还差不多,冷落他一阵子,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之前咱们在这儿驻扎后,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不知道翠花她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参谋赶忙笑着安抚:“您就放心吧,我媳妇昨天跟翠花聊到很晚才回来。她已经被芳菲安排到医疗队里了。”杨峰听后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芳菲那小辣椒在,翠花应该不会受欺负。别让她回老家了,就让她在医疗队待上一段时间吧,锻炼锻炼。”
这时,一旁的王连奎插了句话,脸上带着些许担忧的神情:“就怕翠花心里会觉得尴尬呀。我听我老婆说,她今天还想着要回老家呢。”杨峰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你让你老婆她们多劝劝她,先在部队待段时间,过了这阵风头再说。”王连奎应了声“好吧”,随即转身离开了司令部,准备去传达杨峰的指示 。
在凤凰山那密不透风的草丛里,一个身形隐匿的人正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山上雷达站的一举一动。他神色紧张,动作小心翼翼,旋即压低声音,对身旁之人说道:“小野君,快发报,通知帝国的勇士们即刻前来轰炸雷达站。眼下这雷达恰巧出了故障,正在更换零件,正是绝佳时机!”
被称作小野的男子,闻言迅速操作起电台,手指在按键上飞速跳动,一道道加密信号向着远方传送而去。周围草丛中,还蛰伏着七八个人,他们身着普通百姓的便装,可手中却紧握着乌黑发亮的冲锋枪,一看便知绝非善类。没错,这伙人正是日军间谍,而他们此番的险恶目标,便是这至关重要的凤凰山雷达站。一旦成功摧毁此处,接下来他们的黑手便会伸向芷江机场。
带队的藤田,脸上露出狰狞又贪婪的笑,低声喃喃:“苦等许久,终于等来这个机会,希望帝国的勇士们别让我们失望,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在此一举!”他眼中闪烁着狂热又凶狠的光,仿佛已经看到雷达站在轰炸中化为废墟,芷江机场也陷入一片火海的景象 。
在雷达站内,几个美军军官满脸愁容,神色凝重。就在刚刚,雷达的关键零件突然烧毁,这无疑等同于让他们失去了一双至关重要的眼睛。要知道,在这局势紧张的时刻,若是此时日本飞机来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幸运的是,他们已经与基地取得联系,基地回复称今天就会将配件送达,可如今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在焦虑中苦苦等待。
负责守护这座雷达站的,是杨峰手下的一个排。此地与玉龙山雷达站一样,山势高耸,视野极为开阔,是修建雷达站的绝佳选址,能够全方位地为机场提供预警。排长徐四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今天他已经收到电报,得知机场那边会送来给养和物资,这让他满心期待。他不时举起望远镜,向山下眺望,然而山林茂密,山路蜿蜒曲折,哪怕眼睛都盯酸了,那送物资队伍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在拐角处出现,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焦虑 。
山林间,一个身形狼狈的日军间谍,跌跌撞撞地从山下奔来,满脸惊恐,大口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冲到藤田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藤田君,支……支那军送……送给养的队伍来了!”
藤田原本还一脸阴沉,听到这话,脸上瞬间变了颜色,瞳孔猛地一缩。他怎么也没料到,运送物资和雷达配件的队伍竟今日就到,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和不甘而微微抽搐,猛地一拍大腿,心中暗自叫苦。
短暂的慌乱后,藤田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略作思考,他一咬牙,压低声音却又透着十足狠劲,对着身旁的手下们命令道:“勇士们,今天我们不成功便成仁!都给我埋伏好了,等支那军一到,务必炸毁雷达配件!我坚信,帝国的飞机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毁了这配件,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七八个日本兵迅速行动,如鬼魅般隐匿进路边的草丛里,端着枪,眼睛死死盯着蜿蜒的山路,只等运送物资的队伍踏入他们的伏击圈 。
副队长小野趴在一旁,内心叫苦不迭,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回想起上次,他费了好大的劲,用重金收买了水蛇帮的一帮土匪,去袭击玉龙山雷达站。本以为能马到成功,哪晓得最后四个手下全军覆没,自己也是拼了老命才逃出生天。
这次,他们好不容易买通了一个给凤凰山雷达站送菜的百姓,打听到雷达配件烧毁的消息,还以为稳操胜券,能立一大功。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因为这雷达配件损坏,送物资的队伍提前来了。小野心里清楚,今天这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
他偷偷抬眼瞄了瞄藤田,只见藤田一脸狂热的军国主义表情,那股子死硬的劲头让小野心里直骂娘,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王八蛋,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军国疯子 !”小野虽然表面上也喊着效忠天皇,可心里头想的全是自己一大家子人。他琢磨着,要是今天真把命丢在这儿,家里人可怎么办?老婆孩子谁来照顾?年迈的父母又依靠谁?
想到这儿,小野眼神开始不安地四处乱瞟,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心里盘算着退路。他暗自打定主意,要是一会儿情况不妙,管他什么任务,什么命令,先保住自己这条命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脚底抹油,跑得越快越好,毕竟谁都只有一条命啊!
这时,山口拐弯处传来了骡马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士兵们的交谈声。“准备投掷。”藤田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命令道,“你们几个都给我看仔细了,把手雷扔到运送雷达配件的车上,必须把它炸毁!”几个日本士兵低声应和,声音里带着紧张与兴奋。
藤田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马车。再往前,山路愈发崎岖,马车难以通行,到时候物资就得靠人力肩扛背驮。而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绝佳,是个完美的伏击点。
骑在马上的刘黑子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山间景色宜人,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原本因任务而紧绷郁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辎重连的士兵已经多次来此运送物资,排长田二虎更是兴奋不已,因为这里有他的几个同乡老兵,一想到马上就能相见,他干劲十足,在后面帮忙推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由于这片区域一直都很安全,警卫排的士兵也都放心地在后面帮着推车。山路蜿蜒曲折,坡度不小,骡马走得颇为吃力,众人便齐心协力,帮着骡马分担些重量。两个美国技师和翻译也从马车上下来,徒步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交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