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寒意侵骨。一晃来这儿已经大半年了，谭伯的案子结束后，日子恢复了风平浪静，路垚和白幼宁日常斗斗嘴，乔楚生无奈的笑着坐在一边。
我坐在外面楼梯墙上看着陌陌满院子追着芒果跑，偶尔看着天空发呆，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口风琴，不一会儿悠扬缓慢的琴声飘荡在巡捕房。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陌陌听见声音停下来歪着头看着我，摇着尾巴走到我脚底下趴着抬头看我，芒果也跳到我身边趴着。
屋里路垚左右躲闪扒拉开白幼宁“别，别闹了”
白幼宁探了个头看了我一眼，莫名的心头颤了颤“她这是怎么了”
路垚靠着沙发皱着眉“这是想家了？”
乔楚生蹙着眉看了看我“三土，这什么歌啊”
路垚抿着唇道“送别…”
白幼宁“什么？”
路垚低下头盖住眼里的复杂“这首歌的名字，送别”
路垚抬头又看了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离我们很近，又很遥远，不喜欢这个感觉”
乔楚生叹了口气“我也不喜欢”
路垚“她这样真的像一匹融不进群居生活的狼，平时跟我们一起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来看…她还是孤单的一个人”
乔楚生若有所思“孤单吗…”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路垚突然想起了什么“老乔，今天几号”
乔楚生不解“十一月十九，怎么了？”
路垚“农历呢？”
乔楚生想了想道“十月…初六啊”
路垚愣了一下拉过乔楚生小声道“今天是她生日”
乔楚生直起身“什么？”
路垚不满的拍了一下乔楚生“你小点声”
乔楚生“生…生日？”
路垚“你是她哥，你不知道她生日？”
乔楚生“她没跟我说过啊，你怎么知道的”
路垚\"算的呀\"
白幼宁惊讶的捂着嘴，乔楚生愣了一会儿
路垚“咱们晚上给她庆生吧”
白幼宁“好主意”
乔楚生回过神从保险柜里拿了钱出来塞到路垚手里
路垚看着手里的钱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乔楚生“去买食材，买酒，买礼物，剩下的归你了”
路垚笑了笑“谢谢乔老板，不过你这钱我就买点食材，酒什么的，至于礼物嘛，我自己买”
白幼宁“呀，有觉悟了啊”
乔楚生失笑“德行”
路垚拿着钱出了巡捕房，一路买买买，买完了回公寓开始做菜。
我放下口风琴，看着头顶的太阳，撸了一把芒果后出了巡捕房。
我顺着街道走走停停，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四处转了转，走到黄浦江边发呆，点了根烟，看着江水湍急，看着车水马流，看着人来人往
从穿过来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从一个21世纪的社会良好青年，渐渐变成了一个手段残忍，人人提起，人人怕的存在，这双手到底是沾了血，我到底......是回不去了。
我掐灭指尖的烟，动了动有些麻木的双腿，回去的路上找了家理发店
“您好，理发吗？”
我坐下后“给我剪个短发吧”
店员看着我那头长发有些犹豫“您，确定吗？”
“确定，你放心不会回来找你的”
“好的，那您稍等”
乔楚生在我离开后就出门买蛋糕，买礼物，之后便去了公寓，三个人从下午等到晚上
乔楚生坐在餐桌边，陌陌趴在他脚边，路垚怀里抱着芒果瘫坐在沙发上，白幼宁支着头坐在餐桌边。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他们仨在各个角落坐着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在干呢？”
三个人看见我也怔愣了一瞬
白幼宁指着我的头发“你怎么…”
路垚回过神来蹭的一下坐起来打断了白幼宁的话“等你回来呢”
我疑惑道“等我？等我干嘛？”
路垚放下芒果过来推着我往餐桌走“走走走，快进来”
“哎哎哎，干嘛干嘛，等我把外套脱了的啊”
路垚“过来坐下吃饭”
我看了眼餐桌，脱下大衣外套“过年了？做这么多？吃的完吗？”
路垚顺手接过外套挂起来“吃的完”
乔楚生摸了摸鼻子，从外套兜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在我面前“送你的”
我坐下拿起刀叉切着牛排，挑了挑眉笑道“送我的？好端端的送我这个干吗”
乔楚生“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我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他，又看了看路垚和白幼宁。
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的红色狐狸胸针
路垚也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我面前“这是我的”打开之后是一对黑色的袖扣“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女孩家用的珠宝首饰，所以就选了这个，还不错吧”
白幼宁拿着一个袋子放下“还有我的”里面打开是一条手链，一看就是女孩家会送的东西。
“我很好奇啊，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路垚晃晃脑袋“当然是我路大神探能掐会算啊”
我笑了笑道“谢谢，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路垚“这顿饭是我花了一下午做的，你得多吃点，以后我们给你过生日，每年都过”
乔楚生倒了杯酒放在我手边“今天看你坐在那儿落寞了一天，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家了跟哥说，哥陪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白幼宁“虽然有时候你对我很凶，还很偏心三土，但我知道，你还是向着我的。我保证以后不给你添麻烦捣乱了，怎么样”
我笑道“这可是你们说的啊，我记下了，办不到我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说话算话”
路垚“快吃快吃，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好，路神探做的肯定好吃”
乔楚生“等会儿，点上蜡烛，先许个愿”
我看着乔楚生眼里映出的火苗，笑了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好，许愿”
路垚“两个愿望，一个说出来，一个放在心里”
“咳咳，我希望我在乎的人可以一生顺遂，无忧无虑”
我希望，乔楚生和路垚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共白头，我还想再贪心一点，希望白幼宁可以找到一个爱她，护她，疼她的爱人……
我睁开眼睛吹灭腊烛“好了，开吃吧”
一顿饭说说笑笑的吃完了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我站在阳台吹着风，乔楚生拿着两杯酒过来站在旁边递给我一杯“想什么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在想我还能在这儿待多久，这样的星星还能看多久”
乔楚生“如果回不去，你会难过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总是会想，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该说什么话…迷茫，无助，弱小，无力”
我喝了口酒继续道“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完成自己这一生的故事线，说这是一个养成类游戏一点也不为过…每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定下了，非富即贵也好，贫困潦倒也好，普普通通也罢，都是改变不了的，尤其是在这个社会。人与人的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乔楚生看着我，指了指我的头发道“怎么想起剪头发了”
“不想留了那就剪了呗，短发可比长发省事儿多了”
乔楚生笑了笑“这倒是”
路垚站在门口听了半天突然出声道“梁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我转过身看着他“不知道呀，没有定义，也不一定是男生，万一是女生呢”
路垚“女生？你还真是不一样啊”
我笑了笑道“性别什么的重要吗？人生短短几十年，开心最重要”
路垚低着头“开心最重要，你们那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一定吧\"
路垚“怎么说？”
“有些人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作为借口来让自己的孩子结婚，他们认为只有结婚才是这一辈子最好的归宿。而年轻人只想恋爱不想结婚，因为见过太多失败的婚姻，父母，亲人，朋友…太多太多。性别是天生的，改变不了，可你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自己的路，也应该由你自己来定。不是吗？”
路垚沉思了会儿道“你说的对”
路垚“那如果你回不去了，一辈子都在这边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路三土，回不去…那我就在这边专心搞事业，民国的钱还是很好挣的。养着陌陌和芒果，一人一屋一猫一狼，多好啊。等老了，你们谁有孩子直接给我送终，收个尸就好。不用下葬，把我的骨灰撒进黄浦江或者海里就好”
路垚“可是这样感觉好可怜啊，而且还没有意义”
我轻笑道“意义什么的…不过都是人一句话的事儿”
乔楚生蹙着眉道“今天是你生日，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我笑了笑“好，听我哥的，不说了”
俩人沉默的低着头，我摇了摇头回屋了，走的时候想起曾经看的电影里的一句话“三土，哥，知道什么事最可悲吗？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却发现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欠下的。欠人的，终究是要还的…别给自己留下无法挽回和弥补的遗憾”
俩人对视一眼，相对无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说起。
路垚“遗憾吗…”
乔楚生挠挠头“那个…小辰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路垚喝了口酒道“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来趟上海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你说呢，乔楚生”
路垚转头看着他，闻言乔楚生也转过头，看见路垚认真的看着自己。
乔楚生慌张的别过头“恩，是不该留下遗憾”
路垚低下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楚生慌乱道“天儿不早了，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路垚“好…”
乔楚生回屋拿着外套离开了公寓
路垚站在阳台小声道了句“晚安，老乔”说完便回屋了。
乔楚生走到楼下，站在车门前抬头看了眼之前路垚站着的地方“你那么干净明亮，我怎么敢奢求呢，我的小少爷…”乔楚生叹了口气开车走了。
我站在走廊苦涩笑了笑“爱人却不自知，自卑却不敢说，可悲，可悲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