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那小丫头说,秦姨娘身边的小月来过两次,问过东厢房常用的香是什么香。”
小厮垂手立于案前,声音恭敬却带着几分迟疑。
“香饼存放的钥匙一直是管事婆子收着的,但那婆子说,她也不知道那香饼是怎么掺进去丁香的。”
“不过她孙子满月时,她曾离府半日。”
案后的男人微垂着眼,修长的指节正有节奏地轻叩着檀木桌面。
“小厨房那灵雀已经查实,砂仁蒸糕加的丁香花汁,是可以入膳的那种,但不知为何,近期却被人换成了另一种不可食用的种类。”
“库房的人回话,近期只有秦姨娘领过丁香花,说是要做香包。”
跪在角落的素云,听到这话,肩头不可察地松了松。
“正院的人都盘问过了。”
小厮偷瞄了眼宋怀山的脸色,“暂时…还未查出什么可疑人员。”
素云适时在此时出声,“今日灵雀姐姐带着人查问,奴婢刚好收拾香炉时,察觉到了异常,便…”
她说到这,惶恐地匍匐下去磕头,“奴婢该死,这香炉一直是奴婢管着的,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两个奴才皆低着头不敢吭声。
许久,檀木桌上“啪嗒”一声,发出沉闷的声音,宋怀山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冷得像冰。
“带秦氏!”
*
书房的动静传来时,许云苓正在看着干爹刚寄过来的信,手边的炕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木头娃娃。
仔细看,那木头小人和她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是周竞华昨天送过来的,说是奉了宋怀山之令,他前段时间去了趟酉阳祭拜,特意去了趟同心院,从那带回来的。
是她夫君李松青,曾经亲手给她雕刻的那十八个木头娃娃之一。
不过在听到秦芳菲被带去书房,又被粗使婆子一路拖着强制带回秋水苑时,她不由得抬头幽幽看了一眼灵雀。
“夫人恕罪!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向世子爷隐瞒。”
她原本就是暗探出身,查这些事算是小菜一碟。
许云苓收回目光,面容平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手上的那封信,一动不动。
灵雀见她没反应,又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少夫人,世子爷还是关心您的,知道您这出了纰漏,二话不说就下令彻查,还传了奴婢去了书房几次,细心过问您的情况,就连刘大夫,都被叫去问了几次话。”
说到这,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一直垂眸看信的女人,“您…您还要为那晚的事同世子爷置气吗?”
许云苓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过了一会,才幽幽出口道:“素云回来了吗?”
灵雀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素云,脸色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素云早就回来了,世子爷只是传她过去问话而已,没有…”
她正说着话,眼前的女子已经把信重新折好,“啪”的一声拍在了一旁。
灵雀还要再说,素绿就进来了。
她对着灵雀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灵雀无奈离去后,素绿走近,重新拿了一个软垫,轻轻塞进许云苓的腰后。
“这软枕里塞的是苦荞皮、决明子、绿豆皮,奴婢还让他们加了些茉莉花…”
素绿十分贴心,边说着,边给她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许云苓靠着软枕,手上拿着那木头娃娃,闻着这淡淡的茉莉花香,身心也逐渐慢慢放松了下来。
素绿见她这样,侧身到一旁,轻轻为她按摩着肩颈。
“奴婢刚才进来时,看到小厨房里正做着玉露糕,说是今早庄子上新送来了些老南瓜,那囊金灿灿的,糖心都凝出霜儿了,崔嬷嬷说,这种老南瓜蒸化后比豆沙还绵软,最适合您如今的身子。”
她的指尖似有掠无的绕到耳后,沿着后脑勺慢慢游移过去,再一路朝着太阳穴轻柔打圈似地按着。
“说到南瓜,奴婢想起前两个月少夫人移栽在庄子的那株南瓜苗,今早庄子上的来人说,那秧已经爬满了架子,结好几个瓜了呢。”
听到这,她附在额际指尖下的睫毛顿时轻轻一颤。
“听说世子爷命人专人照料,就等着瓜熟了直接送进府呢!”
侧过头看了许云苓一眼,素绿又不经意的补了一句,“世子爷这几日忙于公务,昨日奴婢碰到书房的人,说是爷忙到膳食都用得潦草,已经连续几日没好好吃饭了。”
素绿不经意的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她正要换个手法时,指尖下一直微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女子秀气的鼻梁下,红润润的唇微微轻启,轻如烟的一道女声缓缓而出。
“既做了,那便送些过去吧!”
说完,她便把手上的那个木头娃娃放回了原位。
素绿一听,唇角微微勾起几抹喜色,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多问了几句,“那奴婢让小丫头送些过去,配那套天青色的瓷盏?再加一罐用去岁采的金桂,上个月才新渍出来的桂花蜜?”
她声音渐低,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许云苓听得眼波微动,透过那小木头人,望向窗外微微晃动的桂枝,红唇再次轻启,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随你!”
素绿的指尖顿了顿,似乎从中觉察出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再说些,但看了一眼许云苓的神色后,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又聊到前几日发现的那株野生忍冬花藤。
“那忍冬这几日跟疯了似的,爬满了花架,花匠原本是要除了它去的,不知为何又留下了。”
“崔嬷嬷同几个小丫头说,前几日花匠打理除草时,发现藤底下竟然冒出了几根新的藤条,长势还不错,却不像是忍冬,他们都说是什么有毒的野藤,可奴婢瞧着那紫花,倒像是您从前说过的鸡血藤。”
“鸡血藤?”许云苓听到这名字,明显有了兴趣。
素绿见状,心里一喜,知道说到她的心坎上了,便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像是,不过奴婢几个见识短,没见过这种藤,少夫人要不要去看看?您不是说,这鸡血藤既能入药,又能入膳?”
“特别是这季节,您之前说,鸡血藤做出来的糖水和凉糕最有滋味了,奴婢们还没见过呢!”
好不容易有样东西能引起这位少夫人的兴趣,素绿那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要勾起她热忱来,毕竟这几日,她能看得出这位少夫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许云苓怎不知她的打算?左右也无事,去园子里逛逛也好,便点了点头。
素绿欣喜,低声应了应,又按了一会,便退出去安排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