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北郊大营,讨论度最高的莫过于铁骑营了。
秦时外出而归时,正赶上伙房放饭。
领了自己的那份,他蹲在一旁刚啃了一口喇嗓子的窝窝头,就听到旁边传来几道人声。
“那李阎王真狠啊!瞧瞧铁骑营那帮人,这段时间被他折腾的,都不成人样了!”
李阎王?他才几日没回来,李松青就有这么一个“威名”了?
“可不是,昨儿他们才回营歇了半晌没到,今儿一大早又被拉出去不知道干甚去了!”
“哎呦!每次回来都灰头土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俺们步兵呢!”
穿着褐色皮甲的几个步兵凑到一起,议论纷纷。
“我听说点兵那日,那李阎王让所有人徒手挖了半天的坟,添了半天的土,手指挖烂了都不放过,啧啧啧,这到底是练兵啊还是干苦力啊!”
“听说他还非逼着铁骑营的人认毒草,医帐这几日多了好几个中毒的。”
“我昨日看到于副将和刘副将,那家伙,从前于副将多清高的一个人啊,眼睛朝上看的,这几日跟个龟孙子似的…”
“还有那刘副将,文绉绉的一个人,这段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就没见他讲话大声过,那日竟然对着底下的人爆了粗!”
“听说点兵那日,铁骑营上到两个副将,下到新兵蛋子,全被那李阎王收拾了一遍…”
秦时听到这后笑了笑,这小子…手段还是那么特别!
三两下吃完手中的窝窝头,秦时拍了拍手,起身离开了这里。
那几个步兵依旧在议论着,王监军突然出现在这几人身后,面色阴沉。
“吃饱了都没事干?不去训练,在这扯什么老婆舌?”
几人看到他后,顿时点头哈腰,纷纷捧起碗离开。
王监军盯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神情骤然绷紧,眼底腾起暗火。
李松青…倒是真有两把刷子!
*
夕阳西下,外出训练的几支队伍都纷纷回了营,唯有铁骑营未归,这都一天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这都第几天了?真把铁骑营的人当铁打的了?”
“战马都没牵出去,光靠两条腿,能练出个鸟骑兵!”
正说着,远处的旷野终于慢慢出现了几道人影。
待看清他们时,几个轮值的哨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倒是有个人样,身上还算干净,只不过…越看越觉得他们的脸色不对,惨白得跟个鬼一样,全身湿漉漉的,走路时靴子里还“叽咕咕”的往外渗着水,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是…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声嘀咕着问了一句。
蒋风走在最前头,笑眯眯的,看到哨兵还打了个招呼。
“我们老大体恤兄弟们这几日的辛苦,让大家伙出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他身后的那个疤脸老兵听到他这么说,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心里早就把蒋风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个遍!。
洗澡?踩进水里的那种洗澡?死命让人闭气,憋到脸色发紫才让起身的那种洗澡?
一行人耷拉着脑袋缓步入营,可瞧着却不像是回铁骑营的方向。
天都黑了,还要加练?
霍安从后面拎着一捆不知名的水草往地上一扔,板着一张脸指着其中一位兵士,让他送去伙房。
“去告诉伙房一声,就说我们将军说的,今夜我们铁骑营加餐。”
走在末尾的几个铁骑营士兵,听到他的加餐两个字,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捆草,上面还缠着几缕像是头发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当场就“呕”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哨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能吃?”
蒋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吃…那就饿着呗!”
两人带着队伍走后,于副将和刘副将,身后还跟着四个校尉,几人互相搀扶着,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慢慢朝着这里走过来。
刘副将身上的衣服都撕成了条,于副将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淤泥,其余的四个校尉那更不用说了,面如死灰,满脸写着生不如死四个字。
“看什么看!”一向斯文的刘副将突然暴喝,不过这声音总混合着诡异的“咕噜”声,像是肺里还呛着水。
所有人都进去后,那位李阎王才从后面归来。
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神情也十分轻松的样子,腰间的佩剑甚至还在滴着水,同刚才那一行人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那股气势太强大,凌厉的眼尾扫过去,面前的哨兵都不敢直视他,自觉绷直了脊背。
*
当着铁骑营兄弟们的面,蒋风那是眼都不眨,直接把那碗黑乎乎的“水草”汤迅速灌了下去,抹了把嘴,“真够味!比老子当年在荒漠生啃时还带劲!”
嘴硬的蒋风直到帐帘落下,回到营帐时,才猛地佝偻下腰,扯着霍安的手让他给自己揉肚子。
“伙房那帮孙子…”
这人虚弱地靠在霍安身上,“这汤绝对是没烧滚就抬出来了…”
“你少在这装了,从前同青哥横穿沙漠时,生啃都不见你有事。”
霍安懒得理他,没揉几下就直接一记肘击顶在他胃上,蒋风立刻哀嚎一声。
“嚎个屁啊!”
“青哥伤都没好全都灌了两碗,也没见有事,就你矫情!”
“谁矫情了?”蒋风刚要反驳,帐帘突然被人掀开。
秦时站在外面,瞄了一眼暧昧窝在霍安怀里的蒋风,“李云呢?”
蒋风声音还有点发虚,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坐正后往后一靠,嘴硬道:“怎么?老秦你跑我们这,也是闻着我们铁骑营的汤,想来上一碗?”
秦时懒得搭理他,“免了!你这人脑子空空,就自己多喝一点灌满去,我就不跟你抢了!”
蒋风听完下意识就要骂骂咧咧,就听秦时不耐烦说了一句。
“我有事找他!”
蒋风还想调侃两句,霍安动手捅了捅,示意他安静,出声道:
“我刚才见他从医帐看完伤兵出来,好像是往校场那去了!”
“又熬鹰去了?”
秦时皱了皱眉,不满地看了一眼蒋霍两人,“你们就这么看着他折腾自己?”
蒋风坐直身子,斜了他一眼,同样不满,“要能劝得动,老子用你说!”
“我和霍安,可是从南诏就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他若是那种能听劝的,身子早八百年就好了!”
“今儿还在水里泡一天,给那些新兵蛋子做示范呢,回来伤口发炎还被陈平骂了一通…”
“那你们怎么不拦着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哎!你去哪啊?”
话还没说完,秦时就重新撩开帘子大步往外冲。
“老子去把他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