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样。
一如既往的霸道,一如既往的……孤独。隔着滔天的魔气,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近乎毁灭的气息。他变了,变得更强,更冷,像一把出鞘千年、饮血无数的魔剑。可他看我的眼神,那瞬间的失神,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那个人’的影子——那个曾经握着我的手,说要一起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师兄。
我回来了,师兄。
我没有忘记你我当年的约定,也没有忘记你堕入魔道前,那绝望的眼神。你说这天道不公,我如今也信了。我用九百年时间,在忘川河底啃噬怨气,在轮回之外拼凑残魂,忍受着魂魄被撕裂的痛苦,只为再见你一面。每一次被黄泉侵蚀,我便默念你的名字;每一次被轮回之力撕扯,我便想象你堕魔时的嘶吼。这些痛苦,成了我活下去的执念。
不是为了阻止你,而是为了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你选择以魔血染苍穹,我便以逆命开生路。你欲踏碎这九重天,我便为你斩断这天道的锁链。我知道你心中有惑,有惊,或许还有怒。但没关系,师兄,这一次,换我来走你身前。
丁愚轻笑一声,抬手抚过脸上那道狰狞伤疤,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死?天要我死,我偏不死。你走你的魔途,我走我的逆命之路。九百年了,我借一缕残魂寄于‘忘川残碑’,吞黄泉水,嚼轮回砂,硬是从轮回之外爬了回来。”
他一步踏出,脚下裂开一道幽冥裂隙,无数冤魂哀嚎着托起他的身躯,竟似与幽冥之力融为一体。他抬头望向魔尊,目光如刀,那只完好的右眼亮得惊人,而那只盲眼之中竟迸出一道血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嘶吼。他的断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九重天穹,剑身上的符文开始崩裂,每一道裂纹中都有血色光芒渗出,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怨愤终于找到了出口:
“你为复仇而来,可曾想过,真正该杀的,从来不是天门之后的那些‘神’,而是这天道本身?它压我、骗我、杀我,还要我跪拜称臣?我丁愚,宁可焚尽魂魄,也不再向这虚伪天道低一次头!”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那只盲眼中的血光骤然爆开,化作万千血色剑气,直冲九霄。刹那间,天地变色,星斗倒悬,原本皎洁的明月被染成猩红,群星开始坠落,如同被无形的手生生拽离了轨道。一道横贯三界的裂痕在虚空缓缓张开——那是“逆命之痕”,传说中唯有彻底斩断天命之人,才能开启的禁忌之门。门后是无尽的混沌,隐约可见无数被天道抹杀的生灵在挣扎,他们的怨念化作黑雾,疯狂涌入丁愚的体内,让他的气息瞬间暴涨百倍。
天帝闻言,脸色骤变,袍袖一挥,万千天雷凭空而现,化作一张巨网罩向丁愚:“荒谬!你们两个魔头,竟敢亵渎天道?今日若不将你们彻底抹杀,三界必乱!”
魔尊凝视着丁愚,沉默良久。他看到了丁愚眼中的疯狂,也看到了那疯狂之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不灭的执念。那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点燃新世界的火种。他想起堕魔那日,丁愚被锁链穿透琵琶骨,跪在诛仙台上,却仍咬着牙对他说:“师兄,若你有一天堕入魔道,我会来找你,带你回家。”那时的眼神,和此刻的眼神,竟如此相似。
忽然,魔尊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释然,一丝欣慰,更有一丝并肩作战的豪情:“好!好一个逆命之人!丁愚,若你早生千年,这三界,何须我来踏碎?”
他抬手,魔气滔天而起,不再是孤傲的黑焰,而是化作一条咆哮的黑龙,龙鳞上刻满了无数被天道镇压的生灵的名字。黑龙腾空,与丁愚的血色剑气交织,竟在空中凝成一柄虚幻巨剑,剑锋直指九重天门。剑身上,黑龙的鳞片与血色符文相互缠绕,每一道缠绕都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仿佛要撕裂这天地间的所有枷锁。
“既然你未死,那便与我一同——”魔尊声音如雷,响彻寰宇,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志,“斩天!”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同根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相撞,又完美融合。逆命之痕中涌出的混沌之力与魔尊的黑龙剑气交织,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九重天的基石纷纷崩裂,那些被天道镇压的远古怨灵挣脱束缚,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天帝的雷网在光柱中瞬间消融,他惊恐地后退,试图调动天道之力,却发现原本如臂使指的天道法则,此刻竟变得滞涩无比——丁愚的逆命之痕,正在瓦解天道的根基。
就在此时,丁愚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魔尊目光一凛,只见他那只盲眼中涌出的血光开始变得黯淡,身上的幽冥裂隙也隐隐有闭合之势。魔尊瞬间明白,丁愚强行开启逆命之痕,是以燃烧魂魄为代价,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丁愚!”魔尊大喝一声,黑龙剑气骤然暴涨,硬生生将光柱又拔高三尺。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丁愚身后,一掌拍在他背心,将滚滚魔气灌入其体内:“撑住!今日,我们必斩这天!”
丁愚咬牙,借着魔尊的魔气,再次强行催动逆命之痕。两人合力,光柱终于触及九重天门,门后那尊虚幻的天道虚影开始剧烈颤抖,无数金篆符文从其体内剥落,每一道符文剥落,都伴随着一声天道不甘的怒吼。天门轰然崩塌,天道虚影显露真身——那是一尊由无数生灵怨念凝聚而成的巨像,其面目竟与天帝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显狰狞扭曲。
“你们竟敢……竟敢……”天道虚影咆哮,伸手欲召万千雷劫。然而,丁愚的断剑已刺入其心脏,魔尊的黑龙则缠住其脖颈,两人同时发力,巨像发出震天惨叫,开始寸寸崩裂。那些被其吞噬的怨灵终于重获自由,化作万千流光,冲向三界各处,洗刷着天道留下的污浊。
当最后一缕天道金光消散时,丁愚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那只盲眼彻底黯淡下去。魔尊扶住他,看着他脸上那道伤疤,心中五味杂陈。丁愚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师兄……我们做到了。”
魔尊望着残破的九重天,望着下方欢呼的群魔与冤魂,忽然觉得,这满目疮痍的世界,竟比那虚伪的仙境,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