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顾青从袖中抽出一份陈旧的羊皮书卷。
众所周知，北狄不产纸张，他们素来都习惯在羊皮上进行书写。
范平眼神微变的同时，地上的陈盼动了。
他突然挣开捆住双臂的绳子，如猛兽一般跳起来扑向范平。
范平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脖子就被人扼住。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附近的长公主等人都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范平的颈骨被陈盼捏得咯咯作响。
他艰难地出声，“陈盼，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陈盼抵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跟胡儿为你卖命这么多年，就盼着有一天能获得自由，这是你一开始就答应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范平憋得脸红筋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盼阴沉地低笑，“听不懂就算了，胡儿死了，我要你给她陪葬。”
范平只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朝旁努力伸出手去，哑声求助：“救、救我……”
顾青却收起手中的羊皮书卷，无动于衷，“范大人，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作为北狄派来我朝的奸细，我们杀你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救你？”
范平的眼珠因为憋气和用力向外突起，他搭上陈盼的手腕，试图将他掰开。
“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顾青好笑，“我们已拿到你的探子名录，只要按照上面的名单将各家各府的细作找出来，你的谋算就成了一场空。现在的你，对我们一点价值都没有，有什么可后悔？”
范平紧紧抱着陈盼的手臂，使出最后一分力气，用力嘶吼：“我若死了，你们都得死！”
顾青挑眉。
陈盼扼住范平的手指也微微一松。
范平得以缓过一口气，他赤红着脸，大声吼道：“殿外埋了火雷！如果我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大殿，火雷就会被我的死士引爆，到时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众人闻言，心惊肉跳，有几个站在后排的大臣立刻想奔出殿外查看，却见殿门砰地一声，在他们眼前关上。
殿内的人用力推搡，大门纹丝不动。
范平咧嘴笑起来，“你们看，我没有说谎。”
顾青眸色微动，“议政殿何等重要，你怎么可能布下火雷？”
范平在陈盼手中不能转动头颅，只能斜着眼睛瞟向远处的大皇子凤元和。
“大皇子，”他柔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跟你说议政殿需要修缮，找你借了几个工匠？”
凤元和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范平的声音越发柔和，“我让他们把殿外的排水沟重新挖深了些，现在那里面埋的全是火雷。”
“范平，你果然心怀不轨。”发话之人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长公主。
范平呵呵笑了笑，“长公主，我并不想毁掉大昱，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
“你以为你就算出了这个殿门，还能出得了宫城吗？”顾青问。
“那就要请雍王妃陪我走一遭了。”范平见众人被火雷所慑，重新恢复了镇定，“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你一人手中，你可以拒绝，也可以让人杀了我，但你要想好，这里站着整个大昱的栋梁，你敢不敢拿他们的性命来换我一个人的。”
长公主上前，“你要人跟你一起走可以，我来。”
范平摇头，陈盼的手已经松开，他摸了摸自己被箍得生疼的喉咙，缓缓开口：“长公主的武艺，范某不敢领教，还是让雍王妃作陪的好。”
一时之间，殿中所有的视线都落在范平与顾青二人身上。
沉默的气氛四下蔓延。
“不行，”有禁卫站出来，“护不好各位大人是我们失职，怎能让一名弱女子替我们承担。”
“正是。”一名老臣越过人群，“老朽年迈，对范大人构不成什么威胁，范大人若要人质，不如让老臣来。”
“不，让我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御史拍拍自己的肚子，“我这斤两你们谁不知晓？除了吃饭和耍嘴皮子，我也没有别的本事。”
范平眯眼，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诸位视死如归，范某由衷佩服，不过你们不用争抢，除了雍王妃，我谁都不要。”
他步到顾青身旁，文质彬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雍王妃，请随我走吧。”
师阳正要拔刀，被顾青按住。
她看向范平，“范大人十岁来我大昱，习我大昱礼仪、纲常伦理，迄今三十余载，你就当真没有后悔过吗？”
“雍王妃此时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益？”范平不咸不淡道，“过去种种，于我不过镜花水月，我无心过去，只看将来。”
“所以你承认你是北狄的细作。”顾青点头，“那你就此放弃所有图谋，值得吗？”
范平微露疑惑，他看了顾青一眼，冷下脸，“雍王妃不必多言，请吧。”
说着，他一把抓向顾青的手臂。
比他更快的是师阳的刀。
刀光一闪，一只断掌掉在地上。
范平捂着自己的断腕，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手掌，后知后觉惨叫起来。
他的惨叫很快被一声巨响盖过。
殿门轰然倒塌。
尘土扬起，炽热的天光照耀进来。
一袭黑甲的身影踏光而入。
凤泽手中长刀斜垂，一溜鲜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洒落在地。
他如杀神一般步步踏进殿中。
眼中的冷冽在触及顾青的刹那雪消冰融。
确认顾青无恙后，他才将目光投到范平身上。
“宫中死士已全部格杀，”他沉声道，“殿内禁卫听令。”
四周禁卫怔然过后，悉声应是。
凤泽刀指范平，“将此人拿下。”
短短五字，声线平淡。
禁卫们却如释重负，精神一振。
“遵命！”
众人一拥而上，将范平按倒在地。
范平挣扎着，咆哮出声：“火雷！”
凤泽微微一笑，低头看他，“死士都没了，谁给你点火雷？”
他唇角扬起一丝凉薄，漫声又道：“何况——谁说你们埋的是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