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江流!
竟然是他!
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却成了幽冥会首领的传声筒,这比郝丽那张冰冷的脸更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
我强迫自己冷静,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收缩。
手中的短刀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滑,我更用力地攥紧,刀柄的冰冷触感勉强让我保持着一丝清醒。
门外,江流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郝丽堂主,首领已经等候多时,计划的最后细节需要敲定。”
郝丽“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对江流的出现打断了她的部署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公然违逆首领的命令。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继续在这里盯紧了,尤其是各个出口,绝不能让那小子有任何可乘之机。记住,他狡猾得很,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格杀勿论!”
“是,堂主!”几个幽冥会成员齐声应道。
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口中的“那小子”,除了我,还能有谁?
听郝丽的口气,他们似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而这所谓的“大事”,无疑就是那场即将到来的决战,一场关乎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决战。
幽冥会的野心,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郝丽的脚步声朝着门口移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她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我藏身的方向。
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藏身于一堆废弃的杂物之后,只有一道狭窄的过道,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被发现,我只能拼死一搏,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幸运的是,她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或许是江流的催促让她无暇细查,她冷哼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催促:“郝堂主,请吧,不要让首领久等。”
随着郝丽的离开,房间内的气氛略微松弛了一些,但那几个留下的幽冥会成员依旧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我藏身的角落来回扫视,让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脚步声在门外渐渐远去,应该是江流和郝丽一同离开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江流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原先的计划。
他不仅是幽冥会的人,而且看样子地位还不低,至少能够直接面见首领,并向郝丽这样的堂主传达命令。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为何会背叛?
更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首领”究竟是谁?
能让郝丽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俯首帖耳,能让江流甘愿效命,此人定然不简单。
而他们即将敲定的“计划的最后细节”,又会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旁边小虎压抑着的、同样紧张的喘息。
我们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后背紧紧相贴,感受着彼此因为共同的危机而加速的心跳。
那几个幽冥会成员在房间里踱着步,不时交头接耳几句,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真切。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主要集中在门口和窗户,对我藏身的这个杂物堆反而没有太过关注。
这给了我一丝喘息的机会,也给了我思考对策的时间。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郝丽和江流去见首领,商议的必然是针对我的最终行动方案,甚至可能就是决战的具体部署。
我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找到突破口,将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或者,至少要自救。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让有些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小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他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我保持冷静。
我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长时间的等待有些无聊,其中一个幽冥会成员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也不知道堂主他们要商量到什么时候,这鬼地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另一个人接口道:“少废话,打起精神来。首领亲自下的命令,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的对话虽然简短,却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首领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程度。
这也意味着,我面临的危险,比预想的还要大。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远处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召集他们。
其中一个幽冥会成员侧耳听了听,然后对同伴说道:“好像是外面有情况,我们去看看。”
“也好,总比待在这里发霉强。”
脚步声响起,那几个幽冥会成员陆续离开了房间,屋门被轻轻地带上了,但并未锁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小虎压抑的呼吸声。
机会,终于来了。
我能感觉到小虎身体的肌肉也微微绷紧,我们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现在,轮到我们了。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和小虎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幽冥会这处据点核心房间的死寂之中。
刚才那几个幽冥会的喽啰前脚刚离开,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鸟不拉屎的守夜任务,我和小虎便如两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这鬼地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戒备松懈,或许是他们过于自信,从没想过有人敢摸到他们的心脏来。
我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小虎则更细致,他几乎是趴在地上,检查着桌腿、墙角,甚至地砖的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已经浸湿了我的后背,不是热,是紧张。
每一次细微的翻动,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机关,或是惊动外面巡逻的守卫。
“午阳哥,这里!”小虎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立刻凑过去,只见他正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看似杂乱的废纸下,抽出一卷羊皮纸。
摊开的瞬间,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那是一张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地图!
上面用朱砂和墨线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赫然是幽冥会在此地,乃至周边区域的详细布防图!
更让我们惊喜的是,几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点,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军火”、“粮草”、“暗牢”等字样,无疑是他们的关键据点!
“干得漂亮,小虎!”我低声赞道,迅速将地图塞进怀里,这东西的分量,重如千钧。
它不仅是我们反击的利器,更是无数被幽冥会压迫的百姓的希望。
正当我们准备原路撤离,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刻——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地狱的咆哮,骤然划破了夜的宁静!
外面瞬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吼声,火把的光芒透过门窗的缝隙,将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妈的,被发现了!”我暗骂一声,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
硬闯?
无异于以卵击石。
躲藏?
这房间已是瓮中之鳖。
“小虎,听着!”我当机立断,眼神锐利如刀,“他们人多,我们分头走!我引开大部分人,你带着地图,从西边那条暗巷突围,回村子,无论如何,地图必须送到!”西边那条路,我们白天侦查过,相对隐蔽,但此刻也必然凶险。
小虎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立刻被决绝取代:“哥,你小心!”他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你也是!记住,村子见!”我猛地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冲来的黑影就是一脚,同时大吼一声:“狗崽子们,爷爷在这儿!”
借着对方一愣神的工夫,我像一头猎豹般冲了出去,故意制造出巨大的声响,将大部分追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身后,小虎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中。
接下来的每一息,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幽冥会的杂碎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地朝我涌来。
刀光剑影,呼喝怒骂,在狭窄的街道和房屋间回荡。
我不敢恋战,凭借着对地形的些微熟悉和敏捷的身手,在枪林弹雨般的暗器和围堵中左冲右突。
肩膀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腿肚子也挨了一下闷棍,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痛。
但我不能停,小虎还在等着我,村子里的乡亲们还在等着这张地图。
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鼓动,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甩掉了多少波追兵,只知道心中的信念支撑着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终于,当身后追赶的叫骂声渐渐稀疏,直至消失,我才像一条离水的鱼,一头栽进村口熟悉的密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月光下,我的身影狼狈不堪,但怀里的地图,安然无恙。
“小虎……”我默念着他的名字,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他比我更熟悉那些小路。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挪去。
然而,当我踉跄着靠近我们约定的碰头地点——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冲入鼻腔,让我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一地斑驳。
而那斑驳的光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虎!”我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是他,真的是小虎!
他浑身是血,原本干净利落的短褂被撕裂得到处是口子,鲜血将他身下的泥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他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如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小虎!小虎!你醒醒!”我颤抖着将他扶起,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他的身体冰凉,沾在我手上的血,滚烫得灼伤了我的灵魂。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涣散的目光好不容易聚焦在我脸上,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哥……地图……地图还在……”他的手,无力地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衣襟。
我急忙摸去,果然,那张浸透了汗水和血水的地图,被他死死地护在怀里。
“地图我拿到了,小虎,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我语无伦次,心中翻腾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愤怒、悲痛、懊悔、还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幽冥会!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来也毫不自觉。
看着小虎奄奄一息的模样,那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我胸中燃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他们夺走了小虎的活力,就必须用百倍千倍的代价来偿还!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小虎,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的脚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我知道,真正的决战,已经避无可避。
这张用小虎的血换来的地图,将是我们吹响反攻号角的唯一希望。
夜,更深了。
村子里的人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家家户户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几不可闻的犬吠声,在死寂的黑暗中远远传来,平添了几分诡异的宁静。
我抱着小虎,一步步走向村子深处,身后,是拖拽出的、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血痕。
怀里地图的边缘,似乎也因浸染了太多的东西,而变得愈发沉甸甸。
我知道,今夜无人能眠。
这寂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