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立马把头摇的飞快。
“没有，没有，不熟，真不熟，没有私下的交情。只是工作接触。”
保卫处长跟你谈话，问你跟上级负责肉类分配的单位领导熟不熟。
你该怎么说，说熟的话，会不会怀疑你中饱私囊？
说不熟，那你一个月去几趟啊，这都不熟，你是不是工作不认真啊。
张霖笑着说：“韩股长，别害怕。我不是来调查你的，是向你请教一下，这个高主任为人怎么样。”
张霖决定说点谎：“这不是前段时间，他托人说要找我吃个饭。你们也知道，我这是负责保卫的，跟他一个肉联厂的不挨着，我就想，他请我吃饭干什么。”
张霖的这个谎言有些拙劣，不过，韩冬和孙德龙此刻却没有发现。
“哦，原来是这样啊。”韩冬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又坐直了身体，“张处长，我虽然没跟他有太多的接触，不过私下各厂子的采购都在传，这个高主任十分的好客，爱交朋友。到处请人吃饭。”
“哦？”张霖眉毛挑了一下，“这么好客？都请谁吃过饭啊？”
“我就记得几个，有永定门那边粮食厂，还有西直门那边第一轧钢厂……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说实话，他也邀请过我，但是我没去。”
韩冬现在话匣子打开了，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张霖耐心的听完，他提到的这几个厂子，自己之前也都有所了解。
第一轧钢厂，比他们所在的第三轧钢厂还要重要一些，人家叫着‘第一’呢。
这个厂，是新国家建立之后，四九城建立的首批重要现代工业企业之一，也是“156项重点工程”的配套项目之一。主要的生产的钢材有螺纹钢、圆钢、角钢，还有线材（盘条）。广泛应用于四九城的建设与工业。
它为北京的城市建设提供了最基础的钢材，是名副其实的“钢铁脊梁”。从天安门广场周围的建筑到各地的工厂、医院、学校，都可能使用了“一轧”生产的钢材。
至于永定门那边的粮食厂，就是当年王骧案牵扯到的那个粮食厂，张霖一个‘叔叔’在那边任保卫处长。
这俩厂子，可都是十分重要的厂子啊。
万一真是出点事，那影响可就大了。
张霖不动声色地听着，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高主任请客吃饭，一般都去什么地方？”
韩冬想了想：“听说多是东来顺，偶尔也去全聚德。都是些体面地方。”
“都是他结账？”张霖追问。
“那可不，”韩冬点头，“高主任出手大方，从不让人掏钱。我听人说啊，有一次第一轧钢厂采购科长老刘想结账，还被他拦住了，说什么‘来了就是给我面子’。”
孙德龙在一旁补充道：“这高主任确实豪爽，之前咱们厂那个任务，临时需要肉，但是厂里猪肉供应紧张，我找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给多批了半扇猪，还说什么‘兄弟单位就该互相帮衬，再说了，这都在规定之内，不违规’。”
张霖默默的记在心里，又把目光转向孙德龙：“孙科长，您和李战福科长熟吗？”
孙德龙略微迟疑了一下：“工作上常有往来。李科长这人比较严肃，不像高主任那样爱交际，但办事靠谱，批条子很快。”
“李科长也常请人吃饭吗？”张霖问。
“这倒没听说，”孙德龙摇头，“李科长下班就回家，很少参加应酬。不过……”
“不过什么？”张霖敏锐地捕捉到孙德龙的犹豫。
“有次我去肉联厂办事，傍晚时候看见李科长在厂区后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孙德龙回忆道，“那个人我之前没见过，应该不是四九城各大厂子做采购的，那些人我就算不认识也脸熟。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不是那个厂新来的采购，结果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穿着不像各干采购的。”
“穿着？”张霖问了一句。
孙德龙点点头，“那人穿着呢子大衣，围着羊毛围巾，还拉起来挡住了嘴，看起来不像普通干部。李科长表情很严肃，一边说话还一边四处张望。”
张霖记下了这个细节，又换了个话题问道：“肉联厂的冷库，你们进去过吗？”
韩冬接话：“我去过两次，都是跟着孙科长去检查肉类质量。冷库管理很严格，进出都要登记，还有专人陪同。”
“冷库有多大？分几个区？”张霖继续问。
“那可大了去了，”韩冬比划着，“分冷冻区和冷藏区，听说还有几个特殊区域，一般不让人进。有一次我好奇想往深处走，被陪同的工人拦住了，说是安全规定。”
孙德龙点头附和：“确实如此。肉联厂的安保比我们厂还严格，特别是冷库区域，24小时有人巡逻。”
张霖若有所思。
他知道肉联厂的冷库不仅储存肉类，还兼作国家战略物资储备库，在特殊时期可能会存放其他重要物资。
“对了，我听说这个高主任和李科长关系不错？是把兄弟？”
韩冬和孙德龙互相对视了一眼，“张处长，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去的时候一直都分别对接，也没见他俩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张霖点点头，把刚才提到的一些重要信息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又给孙德龙和韩冬散了烟。
“看来啊，这高主任真是个好客的。今天的话就别往外传了，不然让他听到，知道请我吃饭我还调查他，面子上不太好看。”
韩冬和孙德龙齐齐点头。
是这么回事。
要不是张霖一直以来严谨公正的形象，厂子里多少人想排着队请他吃饭他都不去，今天绝对会认为张霖是别有目的。
谁家请客吃饭，这么打听人啊？！
把韩冬和孙德龙送走。
张霖嘴里哼着毫无意义的曲，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着桌子。
这俩人，绝对有问题。
你是肉联厂，从来都是下边单位求着你多分配点物资，或者分配物资的时候能分点好的，请你吃饭还来不及呢。
结果呢，你倒是反过来请人吃饭。
这难道是请客吃饭，拉下水，然后收下当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