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香玉脾气不好，实在是她爹身体太差了！
王东不清楚，可是她清楚得很，赵洪生眼下的这副模样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每天晚上他根本睡不着觉，翻过来覆过去的在床上烙饼，为啥？疼啊！
只是，王东却根本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对着赵洪生点了点头，就直接走了！
这下急坏了香玉，她直接瞪了一眼赵洪生，然后迅速地追了出去！
“等等！你等……你在这干啥？”
一直追出院子，追出胡同，看到王东坐在村口的树墩子上，香玉才停下脚步。
她叉着腰喘着粗气：
“你啥玩意啊？看不到我爹那腰都快直不起来了？那就这样的人了，难道还能给你搭啥狗窝啊？”
王东坐在树墩子上，没有回答香玉，而是反问道：
“你爹到底得的啥病啊？”
甚至不等香玉回答，王东就自顾自地说道：
“肝病，对吧？”
香玉脸色一变：
“你咋知道？你问老蔫吧了？”
老蔫吧？
那个二道湾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
王东不由得气结：
“我这还用问他啊？你爹那眼睛黄得都快成鸡蛋黄了！那叫黄疸，就是肝病才有这玩意！”
香玉一屁股也蹲在树墩子上，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
“我……我不知道嘛！老蔫吧给我爹看过，说这病治不好，我爹自打听了他的话，也断了治病的心思，甚至连止疼药都不买了，就想着省下钱来给我用，我说啥，说啥他都……”
说着说着，香玉就泣不成声了。
王东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把香玉给拉进了怀里。
这年头，多少老头老太都是这么没的？
乡下人，穷，有啥就吃啥，就算是坏了也舍不得扔，年岁一长啊，什么肝病，胃病，肠道病，就容易沾染上。
小病自己扛，大病治不了，到死就拉倒，这是新农合推广之前很多乡村人的常态，甚至哪怕是推广之后，很多农村的老头老太，为了给孩子省那几千块钱，依旧是有病也忍着。
这样的悲剧，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无数次了，王东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悲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昨天看到赵洪生的眼睛就觉得不对了，今天赵洪生躺在躺椅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赵洪生的肚子也有点鼓起来了。
这老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肚子还能鼓起来，多半是腹水了，只是程度还比较轻，可能还有救。
王东今天答应赵洪生，也是动了心思。
他拉着香玉的手，给香玉擦干眼泪，慢条斯理地嘱咐道：
“我知道你爹身体不好，他那个病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我答应让他上山也是假的，你等会回家，别让你爹看出来你哭过，找二婶弄一辆牛车驴车啥的，明天我借口去供销社卖货，带你爹去城里看病。”
“啊？”
听到王东的计划，香玉第一反应是不信：
“你带我爹去看病？他那个驴脾气肯定不跟你进医院啊！”
王东撸起袖子：
“我一个大小伙子我还弄不过他？就算是打晕了他我也得弄他进去啊！你难道眼睁睁看你爹就这么疼着？”
“也对……”
香玉顿时迟疑了起来。
她肯定不想让赵洪生就这么疼着，也希望赵洪生能够好起来，至于挨不挨打，那就无所谓了。
只要能好，什么都行。
可问题是……
“哥啊，可老蔫吧说了，我爹这病治不好啊！”
“去他妈的老蔫吧！”
王东不是不会骂人，只是很少骂人，但是对这个老蔫吧，他必须骂两句。
这孙子只不过是偷了人家赤脚医生的一本书，自学了两年就真的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虽然他也的确治好了不少人的小病，但是真正的大病却往往被他一两句话就直接拖延了最佳的治疗时机，着实是害人不浅。
王东前世盲肠炎，要不是二婶借了驴车送他进城手术，他就得被老蔫吧霍霍死！
“就他那医术能跟城里的医生比？他狗屁不是！”
王东死死地抓住香玉的手：
“治得好治不好，等人家城里的医生说完了才知道，老蔫吧说的不算，你可记好了我跟你说的什么，千万别说漏嘴！”
香玉点点头，擦干净眼泪：
“放心吧哥，我肯定不会露馅的，你先回去，我做好饭给你送上去嗷！我走啦！”
说着，这丫头就甩着辫子跑回去了，甚至都不让王东拒绝。
隔天一早，王东就来到了二道湾。
看着门口早就摆好的驴车，王东对着香玉赞许地点了点头。
行，丫头够利索。
“老叔啊，先不忙给我弄狗窝，你今天没啥事儿吧？要不帮我收拾收拾东西，我那好多灰狗子，还有一颗熊胆，都得进城卖了呢！”
一进门，王东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哦？”
赵洪生一听说还有这好事儿，顿时就精神了许多。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赶山是他农闲时节最喜欢的事情了，毕竟这玩意刺激，而且还能补贴家用。
只是自打身子骨不好了之后，他就没咋出过门，眼下虽然不能上山，但是再摸摸那灰狗子皮，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赵洪生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了王东，简单吃过了早饭，就跟着王东就上了驴车。
当然了，说是帮忙，王东可真不敢让老头多动弹，他只是让老头驾车，自己把这些天存下来的灰狗子皮，狍子皮，野鸡毛和熊胆啥的都弄上车，然后就这么朝着县城而去。
到了供销社的大门口，那个瘦猴还在呢。
看到王东，瘦猴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咋，兄弟，又来出货了？钱攒够了吗？啥时候准备拿东西啊？”
说着，他甚至还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王东没搭理他，扶着赵洪生下了车，这才对着瘦猴说道：
“这次不买，不买，我还有别的事儿呢，别耽误我时间！老叔，你先在门口歇会，我一人进去就行。”
扶着赵洪生坐在门口，王东直接一下子把包背在肩膀上，慢慢进了供销社。
而瘦猴，也把目光放在了赵洪生的身上：
“叔啊，要看看好东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