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副总没有出声,只是用他锐利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许文东,好一会后,他才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说再多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唯独希望你恪守最后的底线,你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同样也是一位华夏人。”
“请朱副总放心,我会记住您的话。”许文东正儿八经的回道。
“回去吧,过些日子就要去比利时了,如果能拿到名次会对莲花打开国际市场提供很大的帮助,好好准备准备。”朱副总提醒道。
“知道了,那我先撤了。”
许文东离开之后,李部小声问道:“就这么放过他了?首长不会真信他说的那些话吧?帮助我们扳倒陈多同,我咋就不信一个普通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呢?”
“这小子的话只可以信一半。”朱副总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我只觉得他是个头脑灵活的人,这次谈话才发现,他不仅头脑灵活,更有着让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只不过他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所向披靡,用不好就会伤到自己。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他真如自己所说,是一个正直的青年,是一个可以明辨是非的人,反之他未来必然是个祸害,而且还是个大祸害。”
“这……”李部从未听过朱副总会如此评价一个人,眼珠一转道:“要不要派个人盯着他?”
朱副总没有回话,黑漆漆的瞳孔里散发着明亮的精光。
1992年1月7日,京都的各大媒体刊登了许文东占领豫州,幽州,齐州,京都四地市场的新闻,无数版面都以头条的形式进行了播报,尤其像奇迹,壮举等等扎眼的字眼全部出现了,关注新闻的老百姓都知道许文东战胜了以琴啤为首组成的联盟,至此,莲花啤酒四个字算是彻底打响了名气,也成了这次啤酒展览会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报纸上并没有提到许文东跟陈家的事,这种事也没人敢提,但总要找个挨骂的对象,那么自然就是各大酒企组成的联盟,所以最难受的无疑是孟良等人。
也是从这一刻起,啤酒界再也没有人敢轻看许文东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琴岛的工行给我们贷款了一千万,其他市的贷款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万,再加上魔都的两千万和沈家的两千万,我们现在的债务已经达到了六千多万,手头还有一千四百万的现金。”
火车里,邓乾一边说着一边叹气,沈遇在一旁道:“这样算下来我们亏损了四千多万啊?”
“不只,为了这次的市场争夺,总部那面的钱全寄过来了,据说工人这个月的工资都没发。”陈狗说道。
“啊?工资都没发?”许文东吓了一跳:“这怎么行。”
“东哥,其实是工人自己要求不发工资的,大伙都希望你能胜利。”陈狗说道。
“呵,这帮兔崽子。”许文东说着,看向柳月红道:“红姐,咱们现在总资产有多少?”
“我们在齐州,幽州,豫州和京都一共购买了二十二处啤酒厂,虽然规模都不算太大,但经过咱们的改造和扩建,价值已经提了上来,算上我们在琴岛的厂子,应该能有一千万左右。”柳月红苦笑说道:“也就是说,我们花了四五千万,资产也只有一千多万。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在不断地亏损,如果策略依然不改,手里这一千四百万也用不上一个月。”
“东哥,这亏的也太多了吧?转了一圈一分钱没赚到就不说了,竟然亏了几千万,我的天啊!”
“哎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别吹牛逼了?老子都听不下去了,还几千万,你们真有几千万还坐硬座啊?”
远处一位大哥起身骂了一句,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而牛彪哪是好惹的,直接吼道:“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怎么了?”大哥不服不忿。
“操……”牛彪骂了一声就要站起来,不过却被许文东一把按了下去:“行了,别惹事。”
“知道了。”牛彪看见许文东出手,只能低下了头,那男人以为牛彪怂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后便坐下了。
而许文东他们之所以坐硬座,主要是没有买到卧铺的票,至于为啥选择火车回琴岛,也是因为这几天连着下雨,开车回去不安全。
随着车厢安静了下来,柳月红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文东,现在我们的市场已经铺开了,是不是该往回收一收了?”
“我们现在主要亏损地点在哪?”许文东反问。
“再来一瓶活动的亏损最大。”柳月红解释道:“按照我们的中奖率是百分之六十,这就等于打了六折,而且我们每瓶啤酒的价格本来就是亏本再卖,所以我觉得这个价格战不应该在打下去了。”
“是啊东哥,我们也该回回血了,否则到时候我们连钱都还不上。”邓乾也跟着道。
许文东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讲道理我们的市场并不稳定,扩张的速度虽然快,但却没有形成实质性的市场,这时候如果大幅度调整,我们的客户肯定会流失很多。”
“那也不能一直亏啊!”
“长期亏损的确不是个办法。”许文东思考几秒后道:“这样吧,回道琴岛拟一个方案,我们略微上调产品价格,但要保证产品价格比其他品牌有优势,然后在将六十的中奖率降到四十,以保证我们在扩张市场的同时不产生亏损即可。”
“你的意思是不赚钱?”柳月红反问。
“对,依然不赚钱,对于我来说,就没打算靠啤酒赚钱,或者说是,不会靠啤酒在这个时候赚钱。”许文东的一句话把几人干愣了,不赚钱?这是什么打法?
然而正在几人茫然的时候,另一个座椅上有个男人道:“你们提到再来一瓶,不会你们就是莲花啤酒的主管吧?”
“他可不是主管,他是莲花啤酒的老总。”牛彪得意地说道。
“难怪开口就是几千万的聊呢,我刚刚也以为你们是在吹牛呢。”男人笑了起来。
“那是,我们东哥可厉害了……”牛彪摇头晃脑的回应道,而他的声音自然也激起了周围人的议论。
“他就是莲花啤酒的老总啊?”
“听说他贼牛逼,一个人就把整个啤酒行业掀翻了。”
“什么琴啤,哈啤啥的,都不是他的对手。”
“没想到这么年轻。”
一堆人捧起了臭脚,许文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头一次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过就在这时候,刚刚起头的男人旁边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世风日下啊!卖啤酒的都几千万几千万的投资,可我们这些搞研究的,竟然连二百块的薪水都发不下来。”
“我说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呢?啥叫世风日下了?我们卖啤酒就比你矮一头咋滴?”牛彪不满意地回击道。
“哥们,你别生气,我同事也是心情不好。”男人立刻解围。
“哼。”牛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许文东看见几人一身书生气的模样微笑道:“哥几个,你们是要回老家吗?”
“对,回老家。”男人笑着点头。
“听你们刚刚说是搞研究的,研究啥的啊?方便说说不?”许文东笑着问。
“说了你也不懂。”眼镜男直接回道。
“你咋知道我东哥不懂?”牛彪立刻反驳:“我东哥啥都懂。”
“我说彪子,你就别在这添乱了,红姐,你给他买个盒饭,我看他是饿了。”许文东在柳月红的笑声中再次看向男人:“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如果你们方便说就跟我说说,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男人看了眼许文东,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同事,片刻后道:“我们四个是机电45所的,之前是负责所里的光刻设备研究,只不过前两年上面下达指示,让我们放弃研究,不再进行补贴和拨款,我们一直坚持了好几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男人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所以我同事听见你们聊到钱的时候才比较生气,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们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许文东回了一句后忙问:“你是说你们负责研究光刻设备?是光刻机吗?”
“哦?你竟然知道光刻机?”
许文东的话让男人以及他的三个同事立刻竖起了耳朵,就连高傲的眼镜男都看向了许文东。
“从书上看过。”许文东随便找了个借口后,立刻伸出手道:“对了,我叫许文东。”
“我叫严良,你叫我老严就行。”严良和许文东握了下手:“没想到许总竟然还看过关于光刻机的书籍。”
“不瞒你说,我对科技这些东西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只不过因为我本身能力不行,所以无法入行,但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搞科技的。”许文东竖起了大拇指。
“许总抬举了,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有啥佩服的。”严良回道。
“别这么说,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群日夜操劳,不为金钱的精神,才让我们华夏越来越强大。”许文东捧了一句后,轻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能搞出光刻机吗?”
“能啊!我们所在八五年的时候就已经研制出了分步光刻机样机,当时跟米国最先进的4800dSw比起来,也只有六七年的差距,而这几年经过我们的改良,差距虽然没有进一步的缩短,但也不至于拉长。
可是很多人觉得,我们所研制出来的光刻机没有上过生产线,没有经历过实战的考验,和米国的产品比起来肯定不如人家,而且造一台光刻机的费用太高了,少则几百上千万,多则上亿,这中间的跨度也异常艰苦。
所以,一些领导提出了造不如买的思想,毕竟我们现在很多东西都从米国进口,咱们又何必浪费功夫呢?以后毕竟是全球科技一体化的时代嘛!”
“全球科技一体化?科技平权?科技不分国界?想必上面领导就是这种思想吧?”许文东笑着说道。
“我去,你咋知道的?”男人愣了一下。
“受西方教育影响的人都是这种想法。”许文东回答道。
“兄弟,你觉得这种想法对不?我看你很有见识一样。”男人认真的请教道。
“对不?”许文东呵呵一笑:“严大哥,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一体化,更不会有平权,更不会不分国界,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理,强者分给弱者蛋糕是因为弱者有利用价值,弱者如果觉得强者会一直分给自己蛋糕那只能说他是傻逼。”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严良突然拍了下大腿:“兄弟,你说的太对了,我们都觉得应该把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对,未来的发展离不开集成电路,光刻机更是这其中的重中之重,我们不搞研发却渴望别人的施舍,这跟断臂求生有什么区别?”
“严大哥,你们就没争取争取吗?”许文东又问。
“组织里面有坏人,我们争取也没用啊!”严良苦涩的道:“这几年我们是啃着馒头搞研发,好几个同事都得病了,就盼着有一天上面能回心转意,可是今年三月份的一次科技展上,领导看见我们研发的东西后就说了四个字——继续努力。”
严良说到这里,眼镜男也忍不住了:“继续努力,我们不努力吗?我们要的是支持,是认可,上面对我们的态度简直是敷衍至极,还有京都的某个工程,我们也是投标一方,但人家转头就跟米国和小日子合作了,这上哪说理去?”
“行啦老刘,别说了,咱们也快到年纪了,回家休息休息,找个班上挺好的。”
看着两人心灰意冷的样子,许文东说道:“几位老哥,安慰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想知道你们研发团队的人都离开了吗?”
“大部分都被遣散了,只有关系比较硬的会被调到其他的部门。”严良说道。
“大约有多少人?”
“一百多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