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生把手边的材料放下，“康州那边有没有消息？”
“来了，农业厅副厅长曹斌发微信，说他们也同步获批参与合作试点，算是我们共建。”
“那就好。”李冬生靠近椅背，“这事是省委农业厅书记亲口拍的板，他们现在不说话，是等我们这边先动。”
“你让小马准备一份材料，别写政绩，就写‘我市与康州农业系统联合建立农业机械化实验园’，放在政务公开栏目，不推送。”
“等省委通知一公开，再把前后连起来发个总结稿，交给市委宣传部。”
“懂。”
张伟眼睛一亮，“这回可真是压住了。”
李冬生没笑，语气反而慢下来，“这不叫压，这是借。”
“我们借康州农业厅的线，借省委农业厅的批文，借书记的默许，才有今天这一步。”
“这三家要是少一样，我们就只能原地打转。”
“不是我有多能，是人家都在等我办得妥。”
张伟点头，心服口服。
“那郑那边要是知道了……”
“他会知道的。”
“但他现在动不了。”
“省里一封通报，书记一句话，他就得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啥也不能做。”
“要是他敢说农业三期不合理，那就是跟省委农业厅对着干。”
“你说他敢吗？”
张伟嘿嘿笑了，“他现在应该坐办公室里咬杯子吧？”
……
果不其然，市政府五楼郑开来的办公室，茶杯正被砰的一声扣在了桌子上，茶水溅了半本文件。
小金手一抖，赶紧把纸巾递过去。
“郑市长，冷静点……这个消息谁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财政局那边说的。”
“你没事老看财政局干什么？”
“我、我也是怕项目那边被卡……”
郑开来没搭话，脸色阴得像天快下雨。他低头看着自己前几天刚写完的“南郊产业规划建议稿”，觉得这玩意突然有点讽刺。
“他李冬生凭什么？”
“一个农业项目，就能拿到省委点名？”
“这叫什么事？”
小金不敢接话，低着头看脚尖。
“行啊，他不就是动作快一点吗？”
“他以为省委就真只看他？”
“通知招商办，把南郊文件收回来，暂缓。”
“我去把康州卫生厅的人约出来，重新谈合作方案，医疗线我不丢。”
“他要农业，我就盯医疗。”
“书记不是说了要稳定要干事？行，我就稳着给他看。”
小金试探着问：“那农业厅那边……要不要去走一趟？”
“走？我走了他们能搭理我？”
“他们早就跟李冬生勾对上了，现在这项目都成他们主线了，我再去不是自取其辱？”
“他李冬生牛，那我郑开来也不是纸做的。”
……
市政大厅另一头，书记王飞正在办公室会见市委宣传部几位干部。
“农业三期的宣传你们别急着上，等省委正式发文，我们再统一口径。”
“前期那条‘合规纪实’专题做得不错，继续按这个思路走。”
“我们不是给谁贴金，也不是帮谁造势，是把真正推进的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宣传部几个干部连连点头。
“书记，这次农业厅那边的文件直接写的是‘李冬生副市长多次实地调研，项目清晰、流程规范、节奏明确’。”
“要不要把这个作为年底述职亮点之一？”
王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可以写，但别太写成个人，还是写集体。”
“李冬生能干，我不否认，但四九城不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你们也盯着郑那边，给他留点面子。”
“这局不能太失衡。”
“年底前，我会出面讲一次话，整个节奏要平。”
……
晚上七点，康州农业厅在官网发了一条简讯：
【康州与四九城联合申报农业科技实验园通过审批，省农业厅予以肯定】
附图是一张会议现场的合影，李冬生坐在正中，曹斌副厅长坐在他右侧，两人中间桌上摆着农业三期的合作草案。
市政府公众号当天晚上九点更新：
【我市农业科技发展取得突破性进展，三期实验园列入年度重点扶持项目】
文中没有提李冬生的名字，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一手推出来的。
而就在此文发出一个小时后，书记办公室打来电话：
“冬生同志，农业厅书记找我说你这事办得漂亮。”
“年底评优名单你先准备一下，我这边批完你再送上去。”
“咱们该肯定的要肯定。”
李冬生拿着手机，只说了一句：
“谢谢书记。”
挂断电话，他看了一眼窗外灯火通明的产业园，又看了看刚发出去的文件副本，沉声开口：
“张伟。”
“到。”
“准备好下一份材料。”
“我们不能停。”
“我们要往上走。”
郑开来这一整晚都没合眼。
窗外的天还没亮，他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把那份农业三期通报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四遍。
没一句骂人话，可哪句话都像冲他脸上招呼的。
“多次实地调研”“项目清晰”、“流程规范”……
这都是李冬生干出来的，这回好了，省委点了名，书记发了话，宣传部把稿子挂了热评区。
李冬生这仗打的明明白白，没一刀砍正面，但全是擦着他郑开来脑门过去的。
他越想越气，干脆一拳砸在桌角，把一摞图纸带的散了一的。
小金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进了门，话都不敢说。
郑开来两眼盯着地上的东西，低声问：“康州那边，有没有回我信息？”
“还……没有。”
“昨天不是刚吃过饭？”
“是啊，但他们说要‘评估双边节奏’。”
郑开来冷笑一声：“什么意思？”
小金支支吾吾：“他们说现在农业合作那边进展快，医疗线可以缓一缓。”
“缓一缓？”郑开来砰的一声站起，“缓到人都忘了是谁开的头吧？”
“李冬生把农业厅那边搞得滴水不漏，我连康州这边都扯不动了？”
“他倒真是把四九城当自己私产了。”
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抬头说：“给我联系老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