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青衫下的柔软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忽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翠微山的小院里,李子木憨厚地笑着在那油炸知了猴。
那时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他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暖。还有促织,总是没个正形地和李子木拌嘴,时不时就要动手动脚地打闹一番。
那样纯粹的笑容,就要永远消失了吗?
“看来在仙子心中,有些事比师弟性命更重要啊。”
倪闻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惋惜,他转身欲走,崭新的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前格外刺耳。
“那就请早点准备后事吧。”
月似时僵在原地。
山风呼啸着卷起满地落叶,枯黄的叶片拍打在她的青衫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良久,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痕迹。
倪闻笔背对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他能想象到身后美人挣扎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必定盈满泪水。
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后传来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月似时竟然转身便离开了,青衫飘飘的背影决绝而坚定。
“这……”倪闻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马克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枯瘦的手指搭在他肩上:“放心,她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也是胆大包天,还想着要她做你道侣。你可知道,一个修炼双全法又能助同门夺取气运的弟子,对一个宗门有多重要?”
“师父教训的是。”倪闻笔低头认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他盯着自己绣着云纹的袖口,声音闷闷的:“是弟子太过贪心了。”
“哼。”马克沁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警告在风中飘散:“记住你的承诺。你们就在玉正殿办事,不要去其他地方。”
……
高空中,玄香的道袍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掐指计算着时间,眉头越皱越紧。
瑶光陨落、老乞丐疯癫,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
月似时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他的劝告,不要进入御东原。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玄香低声咒骂着,身形如电般划过天际。
他轻巧地落在御东原外的山头上,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焯!马德!!@#¥%……&*()”玄香忍不住爆了粗口,清俊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没一个听话的是吧!”
他纵身飞向御东原,远远就看到了升起的护门大阵。透明的结界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玄香握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但最终比划了两下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护门大阵不是轻易能开启的,更不是能随意攻击的。
这是修真界的共识。
只有在宗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才会启动这最后的屏障。若是因外人攻击导致大阵被破,那罪过可就大了。
“奇怪……”玄香喃喃自语,神识如潮水般向四周蔓延。
却没发现轮回境的‘敌人’在哪。
“轮回境搞什么鬼?难道是老赵头(老乞丐)来过,发现打不动护门大阵走了?”
“不应该啊,他那实力,再加上陷入癫狂状态,真攻击了护门大阵动静小不了的。”
半晌,他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北方:“老赵头应该没来过这里。”
他盘算片刻,脸色越发凝重。
“现在可以知道,他肯定没有去找徐国鉴,那就是直接去了沧渊镇?”
玄香在原地转着圈,口中喃喃自语着。
“李子木是肯定没生命危险的,沧渊镇那多少会有些问题。”
“沧渊镇……”这三个字从他齿间挤出,带着说不尽的忧虑。
“呼……”玄香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踏马的没一个省心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北方的天际,几个闪烁间便消失不见。
……
月似时的足尖轻点树梢,青衫飘飘如蝶。
她走遍了整个御东原,却发现真如那童子所说,偌大的御东原里只有倪闻笔和那个小童两人。
一个宗门再怎么有大事,也不可能倾巢而出。
很明显,这是倪闻笔设下的局。
回到李子木三人所在的地方,只见促织像只困兽般在两人周围来回踱步。他的靴底已经磨破了草皮,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
“师姐!”促织看到月似时飘然而下,连忙迎上前,“轮回境的人怎么说?”
月似时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昏迷的两人。“他们情况如何?”
“那位明烛门的道友似乎在消耗三魂七魄的本源。”
促织挠了挠头,“师弟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眼神飘忽不定。
“只是什么?”月似时回头,清冷的眸子直视促织。
“呃……”促织支支吾吾地指向李子木的腰间,示意师姐自己看。
月似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愣住了。
“这么......大?”她的耳根微微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算什么情况?”
“天使欲望?”促织脱口而出,随即摇头,“不对,那是人死后的现象。他这应该算是一柱擎天?或者是梦……”
“什么时候开始的?”月似时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你去找轮回境的人之后。”
促织终于正经起来,“一直没消下去,这不太正常。”他蹲下身,指着地面的斜坡解释道:“按理说如果心脏不能维持住血压,那血液会因为重力往下流,但这里的地势……”
月似时仔细观察着地形。确实,尹道将李子木安置时,是让他头朝上脚朝下的斜坡姿势。
“要不要我把他们抬平?”促织提议道。
“不行!”月似时断然拒绝,“中了驱魂散魄藤的毒,毒发后绝对不能移动。”
“什么毒?”促织一脸茫然,他家学渊源,金蝉子一脉的知识自然渊博,但这什么藤他也没听过。
月似时没有解释,只是郑重叮嘱:“你守在这里,千万别动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李子木青紫的面容上,声音轻柔却坚定:“六七个时辰后,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