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贵冷哼一声，死死地盯着他那张脸说：“你根本不像我，就算你娘和李骏没有一腿，也和别人有一腿，她死有余辜，想让我磕头谢罪？做梦！”
玛德，这傻缺，看着真气人！
赵永澈气得在心里爆粗口，“我现在不是傻子，但你是，你活这么大岁数，难道就没听过亦或是见过孩子不一定长得像父母，有可能像祖父祖母，亦或是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的例子吗？
我就不信，你赵家和胡家祖上没有长相出众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小满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家侄女就长得像她舅舅。”
“我家二蛋也不像我和他爹，倒是跟他奶奶长得很像。”
“我记得小满他外祖母年轻的时候，是咱们村最漂亮的媳妇儿，这么想，我觉着小满的眉眼跟她有些像。”
“我也听我奶奶说，赵富贵祖上有个老爷子年轻时特别英俊，差点跟一个官家小姐成亲，可惜这老爷子心有所属，硬生生拒绝了人家。”
“这么一说，小满八成是继承了赵胡两家祖上的长处，这才生得如此俊俏。”
张十全在一旁听着，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赵永澈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不再痴傻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能！”赵富贵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说法，情绪十分激动，“若真是如此，为何我爹娘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你们都是这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又怎么会仔细辨别我到底像谁。”
赵永澈顿了顿，灵光一现，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将目光落在张十全身上，却对着赵富贵说：“爹，你可曾想过自己现在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曾经，你和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有了我之后，这个家更是被幸福包围。
可就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曾经的美好时光全都没了，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笑话。
自我记事起，你就跟我说，我是这十里八乡最聪慧的孩子，你会送我去读书，希望我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我把你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认真读书，可十岁那年我却意外摔到头成了傻子，醒来后连自己是怎么摔倒的都记不得了，可如今，我想起来了。”
赵永澈勾起唇角冲张十全微笑，“张叔叔，你想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摔的吗？”
张十全的表情微微一变，脸色泛白，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肩上的包袱，故作镇定地问：“怎么摔的？”
“怎么摔的？”赵永澈猛地抓住他的手，神色森冷道：“你推的我，还问我怎么摔的，你可真能装，张叔叔，我爹娘对你那么好，为何要这么对我？难道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赵富贵也惊愕失色地看着张十全，“十全，你为何要这么做？”
张十全似乎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慌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他无视其余人异的样眼光，一直盯着赵永澈看，“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我心里就宛若刀绞，因为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晓莺爱的不是我，嫁的人也不是我。”
闻言，赵永澈愣了。
张十全眨了眨湿润的眼眸转头看向赵富贵，脸上的嫉恨毫不掩饰，“你问我为何，我也想问你们为何，为何我们三人一起长大，为何我对晓莺那么好，她却看上了你？
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而你，总在关键时刻抛弃她，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可就算如此，她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非你不嫁，我怎么哀求都没用。
你可否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多嫉妒你？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令我寝食难安。
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我面前炫耀晓莺对你有多好，儿子有多聪慧。
你每炫耀一次，我的心就多痛一分。
我无法承受，就只能想尽办法拆散你们，让你体验到我的痛苦！
所以我故意散布谣言，让你误以为晓莺跟李骏有染，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只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晓莺会死。”
说到此处，张十全浑身都在颤抖，呼吸急促，像是喘不来气。
他急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缓过劲过后继续说：“晓莺的死令我无比痛苦，因为我从始至终都不想要她的命，我只想要她的人。
我一直都在等你休了她，可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我本想随她而去，谁知你死活不肯说出晓莺死亡的真相，还要我帮你隐瞒，我只好拖着这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苟延残喘，再想办法让你过得更痛苦一些。
所以我杀了李骏，防止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哈哈哈，后来又趁大家不注意推了这个小畜生一把，没想到他命这么大，居然活了下来，不过成了傻子也好，让傻子每天给你添添堵也是一件趣事。
前些日子我听说这个小畜生摔断了腿，被你卖了，我高兴得一宿没睡。
我本想回来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哪曾想又遇到今日这一出戏，看得我心情舒畅，格外愉悦。”
张十全越说越高兴，脸上的笑容特别瘆人，宛若疯癫了似的。
众人不免有些害怕，默默离了远了一些。
赵永澈脸色黑沉，靠，一口一个小畜生，真当我是死的吗？！
“张十……”他刚开口，脸色不知何时变得煞白的赵富贵就疯了似的挣脱几个年轻小伙的束缚，扑向张十全，对着他左一拳右一拳，“张十全！你这个畜生，白眼狼！你父母死的早，若没有我和晓莺帮衬着，你早就死了，可你居然为了这点破事，如此算计我们，你他娘的真该死！”
张十全被打得口吐鲜血，却也不认输，翻了个身，把他摁在地上使出全身力气拳打脚踢，“赵富贵，该死的人是你！要是你没有一次次抢走我的功劳，晓莺爱上的人就会是我！你才是畜生！”
两人突然大打出手，大家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都在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止。
一旁的冯兰香却慌得不行，生怕赵富贵被张十全打死了，自己成了寡妇，忙不迭上前拉，“住手，你们别打了！各位叔叔婶婶，侄子侄女，快帮忙把他俩拉开，再不拉开就出人命了！”
众人一听，也不再犹豫，一拥而上。
赵永澈看着如此混乱的场面，嘴巴微张，一脸懵逼。
主角换得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啊喂！
众人把赵富贵和张十全拉开后，冯兰香连忙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张十全忽然上气不接下气，扑通一声倒地不起，浑身抽搐，没一会儿便两眼一翻，咽了气。
在场的所有人见此情形，都傻眼了。
“他、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赵富贵打死了吧？”
闻言，赵富贵和冯兰香犹坠冰窖，浑身冰凉。
“怎么可能？我就打了那么几下，怎么会把人打死？！肯定是在装死，以此逃脱罪责！”赵富贵趁众人愣神之际，再次挣脱束缚，大步上前探张十全的鼻息和脉搏。
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手一抖，吓得瘫软在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冯兰香看到他这个反应，身形一晃，感觉天都塌下来。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街坊四邻也不淡定了，连连后退。
“死人了！死人了！”
“不关我的事，我可没碰他！”
“快去叫村长来！”
和赵大山关系较好的老头见状，也急忙让自己的孙子去赵家地里通知赵家的其他人。
一时间，现场有些混乱。
可赵永澈想起张十全方才吃的药，走到他面前，刚蹲下，便发现眼前的光线一暗。
他一抬头，就看见司马景琛也过来了，蹲在对面。
“他脸色不好，应该早已身患重病。”司马景琛打开张十全的包袱，找出方才的小瓷瓶，打开仔细研究里面的药丸。
赵永澈看着那些药丸，耳边萦绕着张十全最开始的那些话，迅速抓住了重点，“他先是说李骏是因为得了不治之症而死，后又说他杀了李骏，前后矛盾。
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李骏是死于他杀，而身患不治之症的人才是张十全。
也正因为如此，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便千里迢迢回到了潭溪村，想要给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张十全有可能是想见胡晓莺最后一面，也有可能是想将赵富贵彻底推入深渊，慢慢看着他死。
少年的反应如此之快，令司马景琛有些意外。
“秦姑娘说你曾是潭溪村最聪明的小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面对突如其来的恭维，赵永澈扯了扯唇角，礼貌而客气地一笑，“多谢夸奖。”
离得近的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急忙凑了过来，“张十全是病发而死？”
司马景琛点点头，将药丸递给他，“这是治疗喘症的药，看他方才倒地之前的情况应当得了很严重的喘症。
你可以叫村里的许郎中来看看，我说的是否准确。”
“好，我这就去！”那人哒哒哒地跑远。
赵富贵和冯兰香见状，像是看到了希望，忙不迭上前问：“他得了不治之症？”
司马景琛看了眼夫妻俩，没有立马回答，反而看向赵永澈。
赵永澈语气冷淡地嗯了一声。
夫妻俩顿时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被我打了几下就死了，原来是他本来就要死了。”赵富贵大口大口喘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恢复，继而愤怒道：“这个畜生，竟然连死都不想放过我，差点害得我成了杀人犯！”
赵永澈冷眼斜视他，“你本来就是。”
赵富贵表情一僵，有些难看。
他沉默了一瞬，便好声好气地说：“小满，以前是爹对不住你，可我也被蒙在鼓里，假若没有张十全从中作梗，我们父子的关系依旧会和从前一样，如今真相大白，你能否原谅我？”
赵永澈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冰冷，“你这种人没有张十全也不会珍惜我们母子，别以为我还跟从前一样傻，能被你三言两语就骗住。
想让我原谅你？永远没有机会了，因为从前那个全心全意信赖你的赵小满早就死了！
还有，麻烦收收你的恶心嘴脸，我看着想吐。”
赵富贵：“……”
冯兰香发现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气不敢出一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久之后，许郎中和赵大山一家相继赶来。
许郎中查看张十全的尸体之后，诊断出他的确得了严重的喘症，本就命不久矣，不能太过激动。
可他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还非要跟赵富贵打架，说明他早就预料到结果了。
赵大山和王金花等人听许郎中这么一分析，心里的石头缓缓落下。
可想到张十全才是一切悲剧的根源，当即满腔怒火，对着他骂了好久。
当然，他们并不是为胡晓莺的死而后悔。
而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成了杀人凶手，赵小满这个聪慧的孙子错过了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好时机。
不过赵大山转念一想，认为赵小满现在还年轻，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于是假模假样地跟赵永澈套近乎，说话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满，你回来吧，现在真相大白，张十全已死，若你继续跟别人在一起，就真如了人家的愿了，你娘泉下有知也会不高兴。”
“小满，你爷爷说得对，你今日就别走了，奶奶明天就把钱还给凤老婆子和杜洛明祖孙俩。”王金花和赵大山都是几十年的夫妻了，赵大山打得什么主意，她看一眼就知道，便急忙附和出声。
看到父母都帮自己的忙，赵富贵顿时有了底气，再次好声好气地跟赵永澈说话，“我现在就去你娘坟头上磕头，磕到你满意为止，兰香，你赶紧回娘家找小黑得尸骨，给小满赔罪。”
冯兰香心有不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围观的一些邻居见状，也都开始出言相劝，希望赵永澈能原谅他们，继续留在村子。
赵永澈看着这些墙头草和赵家的人，禁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是……”
不要脸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躲在角落里的杜洛明忍无可忍，当即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了出来，“你们要留他，问过我的意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