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阵阵。
这一顿早膳快用完的时候,魏衍之来了。
见盛娇吃完了,他明显眉间一沉,颇有些不快。
“为何这么早用饭?不让她多睡一会儿?”他质问平川公主。
这个她指的是谁,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盛娇替平川公主解围:“殿下这就误会公主了,是公主怕我饿着,所以特地早早命人备下了这般多的吃食糕饼,还都是我爱吃且又清淡的,我感激还来不及,殿下怎能指着公主就责怪?”
“我才说了两句,你就这么护着她……”魏衍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回想从前好像也是这样,平川任性骄纵,总是惹得他勃然大怒。
每每这个时候,总是盛娇站出来调停他们兄妹的关系。
她脸上带着温柔如水的笑,说的话好似春风一般动听,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们解开不快。
就像现在这样……
魏衍之心念微动,心底越发柔情大盛:“你昨夜睡得可好?”
“多谢殿下关怀,民女睡得很好,今日便要请辞离去。”
“你要走?”
“这里是皇家别苑,以民女的身份实在是不便在这里多留,多谢殿下与公主垂爱,为了民女养病,才让民女小住一夜,民女感激不尽,怎能恃宠而骄,继续留在这里。”
盛娇说着,退后几步行了个大礼,“还请殿下谨遵陛下教诲,万望殿下高抬贵手,放民女离去。”
没等魏衍之开口,一直没吭声的平川公主说话了。
“是啊,皇兄,就算你再不舍盛姐姐,也该记得父皇说过的话。咱们就别给盛姐姐惹麻烦了,到时候你护不住,倒霉遭殃、吃苦受罪的还是盛姐姐,你我可替不了一点。”
魏衍之横了一眼,平川公主笑盈盈回望过去。
真的……再无留下她的理由了?
他一阵心慌,怅然若失的郁闷萦绕心头。
盛娇请平川公主送自己去官衙,她还要亲自去跟蔡大人解释清楚。
当蔡道清看到盛娇坐着公主殿下的马车回来,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被景王殿下强行护着接走就算了,这会儿又被公主送回来……
她不是罪臣之女,不是早就被玉牒除名,早就不是景王妃了啊……
为何……
蔡道清一时间想不明白。
他忙迎上前。
盛娇抢先一步见礼:“蔡大人,民女以一己之身给大人添麻烦了,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民女身子大好,病已痊愈,特返还大人处,还请大人派人送我去回头的厢房关押。”
蔡道清愣了一下,刚要说话,一旁的李差爷匆匆而来。
“大人,不好了!!外头民众跪了一地,正向大人鸣冤呢!大人快去瞧瞧吧!”李差爷也是捂不住了,急得满头是汗。
“怎么好端端的又来鸣冤?”蔡道清火气也上来了。
这淮州百姓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要鸣冤……
“是上回那药方惹的!他们鸣冤就算了,还拖了一地的尸体……说是因之前的药方害了人命,要青天大老爷做主呢。”
“啊?!”蔡道清顾不上盛娇了,转身往正门跑去。
盛娇远远看着,眼神冰冷。
官衙正门,哭声一片。
蔡道清到的时候,一众披麻戴孝的良民纷纷哭倒,指着那一旁被五花大绑捆来的兄弟俩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苦叫骂。
一见那兄弟俩,蔡道清眼前发黑。
这不是上回那个控诉盛娇盗取药方的二人么?
惊堂木重重一拍,众人安静下来。
蔡道清呵斥那兄弟二人:“梁勤梁丰,人家告你们胡乱行医、草菅人命、诈骗钱财还害了这么多人命,你二人可认罪?”
“大人……”
兄弟二人立马跪下,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们兄弟本本分分行医,开了药堂也有些年头,怎么可能草菅人命呢……如今城里疫病多严重,大人您也是知晓的,既是有疫病,难免会有人死亡,这怎么能怪到大夫头上?”
梁勤振振有词,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谁知一妇人立马啐了一口,骂道:“放你娘的屁!我家男人原本只是轻症,只消两贴汤药吃下就可见效。是你把我男人从藏雪堂哄骗走,还跟他说在你这儿看病只要给一半的药钱即可!可怜我男人想着省点银钱给我们娘儿俩添衣裳,便答应了你……结果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你给的药煎了,吃下去一点效果都没有,我男人白天还能自己走着出去,晚上就给抬了回来!没过一顿饭的功夫,人就咽气了!多亏了我家小子长了个心眼,从你们那儿将药渣偷了出来,寻了别的大夫瞧了,才知你们给我男人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治病的方子!”
妇人口齿伶俐,显然是悲愤欲绝,嗓音哭嚎地震天响。
她一口气说完,又匍匐在蔡道清眼下,“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还我家夫君一个公道!!药渣就在这里,大人可随意派人查验!”
“要不是民妇还有孩子割舍不下,这是我男人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肉了……不然民妇真想与他一道去了!”
两个孩子一听,纷纷与母亲抱头痛哭。
一时间堂内堂外哀嚎一片。
像这样的案例不是一个,而是好多个。
蔡道清耐着性子听过去,一张脸已经沉如锅底,难看至极。
疫病死几个人,在他们这些当官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事,可也没有这样齐刷刷抬着尸体来诉冤的。
况且,他们所告之人都是梁勤梁丰兄弟俩。
这下蔡道清就算再想包庇也不成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怒极,狠狠瞪向兄弟二人。
“这、这……说起来这药方又不是咱们出的,治死了人应该去找藏雪堂啊,就上次那个盛娘子。”梁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等蔡道清阻止,只听堂下一阵嗤笑,却是盛娇。
“我明明记得上一次,你们二位口口声声说是我窃取了你们的药方,怎么今日大祸临头,又想改了这证词了?”
她掩口轻笑,微闪的眸光里噙着寒霜。
“蔡大人,既然梁家兄弟认为与我有关,民女斗胆,建议将这两件案子合并调查,到底是谁在撒谎,是谁在草菅人命,总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