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
李义琰声音低沉。
“大食教渗透之深,远超预估,这阿卜杜勒,手伸得够长,还有玄诚子、清虚散人……道门里埋的钉子,该拔了。”
袁天罡看着口供内容,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无耻之尤!败类!道门之耻!”
他看向师父,却发现袁守诚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决绝。
“沉疴需用猛药。”
袁守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道门清净地,容不得这些污秽,天罡,你随为师,该清理门户了。”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重重点头。
“是,师父!”
李义琰看着师徒二人,知道他们的“清理”绝不会温和。
他转向小武和苏亶。
“周世昌的口供是铁证,但只是开始,大食教在江南盘踞多年,与地方豪商、甚至可能牵涉到某些官吏,关系盘根错节。”
“周世昌栽了,阿卜杜勒和他收买的那些道门败类绝不会坐以待毙,江南,接下来怕是不会太平了。”
小武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好不容易在睦州打下点基础,润州这边眼看就要起风波,波及范围难以预料。
“李叔放心,我的人会盯紧水路码头,还有那些三教九流的消息路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过来。”
苏亶也肃然道:“殿下那边,我立刻飞鸽传书详禀。”
“扬州都督府有精兵,润州府衙那边殿下也已打过招呼,若有大规模骚乱,州兵可随时弹压。”
虽然李义琰说了用不着州兵直接救人,但维持地方秩序,正是州兵的职责所在。
“嗯。”
李义琰点点头。
“武丫头,你的人继续撒开网,盯紧那个阿卜杜勒,还有和昌记有密切往来的商号、码头、仓库。”
“苏长史,稳定局面,安抚地方,就靠你和越王殿下了。”
“至于道门内部的事……”
他看向袁守诚。“就劳烦二位道长了,有什么需要,我竹叶轩会尽力配合。”
袁守诚微微颔首:“有劳。”
事情分派完毕,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江南的平静水面下,暗流即将化作惊涛。
苏亶起身告辞。
“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回去安排,并禀报殿下。”
小武也站起来。
“李叔,我也去布置人手,盯着点城里的动静。”
两人很快离去。
雅间里只剩下李义琰和袁氏师徒。
袁守诚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
晨光带着清冷,照亮了他沉静而坚定的侧脸。
“天罡,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些老朋友。”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袁天罡看着师父的背影,心中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
长安城,上林苑长公主府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暖阁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叶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信鸽腿上解下的薄绢密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密报的内容简洁明了。
人已救出,周擒,口供在手,江南恐有波澜,道门自清。
他刚看完,门外便传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
“陛下驾到——”
柳叶眉梢微挑,倒也不意外。
这位皇帝陛下最近似乎挺喜欢微服来他这儿串门。
他慢悠悠地起身,将密报随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李世民穿着一身低调的玄色常服,只带了两个贴身近卫,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点散心后的轻松。
“柳叶,朕在宫里闷得慌,到你这里讨杯好茶喝,咦,小囡囡没缠着你?”
“刚被乳母带去午睡了。”
柳叶示意侍女上茶。
“陛下想喝什么?龙团凤饼?还是尝尝我新弄的炒青?”
“就你那个绿乎乎的炒青吧,上次喝着倒还清冽。”
李世民自顾自地在柳叶对面的软垫上盘腿坐下,姿态随意。
他目光扫过小几,看到了那份摊开的密报,信纸一角印着竹叶轩特有的暗记。
“哦?江南的信?有消息了?”
他语气随意,似乎并不太在意。
柳叶将密报推过去。
“刚到的,李义琰的手笔,还算利索。”
“人救出来了,周世昌也拿了,该吐的都吐了。”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侍女奉上的新沏炒青,碧绿的茶汤在白瓷盏里打着旋儿。
李世民拿起密报,快速浏览了一遍。
他看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只是在看到“大食教”、“阿卜杜勒”、“道门内应”等字眼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呵。”
李世民放下密报,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吹。
“这个周世昌,胆子不小,还有那些吃里扒外的道士,该杀。”
“不过,也就在江南这潭浑水里扑腾几下。”
“大食教?一群商人借着传教名头敛财,鼓噪些愚夫愚妇罢了,翻不起大浪。”
“朝廷若为此大动干戈,反倒抬举了他们,也容易让那些海商人心惶惶,影响海贸。”
柳叶抿了口茶,感受着舌尖的微涩回甘。
“陛下说的是,朝廷直接下场,确实不合适,容易授人以柄,说我们打压异域商贾信仰。”
“这事,竹叶轩和青雀在那边支应着,处理起来更灵活些。”
“江南的竹叶轩根基不算浅,加上越王府的人脉和润州府衙,维持局面不出大乱子,问题不大。”
他放下茶盏,话锋微转。
“不过,陛下,这翻不起大浪也是相对的。”
“大食教在江南经营日久,盘根错节,这次我们动了他们的棋子和内应,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煽动些不明真相的教众闹点事出来,或者搞点破坏。”
“地方上的骚乱,总需要足够的力量震慑平息,光靠润州府衙那些衙役,怕是力有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