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这姑娘吓傻了吧……”系着红纱巾的大妈小声嘀咕,一条胳膊紧紧抱着一旁的老太太,不敢撒手。
旁边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赶紧把孙子往身后拽:“作孽啊……你看她那张脸……”孩子从奶奶腿缝里偷看,‘哇’地哭出声来。
田小微的嘴巴半张着,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她圆睁的眼睛一眨不眨,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混着面粉,在脸上冲出几道白痕。
“怕不是中邪了?”一旁站着的大叔往后退了半步,胃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恶心来。
保卫科长见状,上前一把夺过田小微手里那撮头发。发丝黏连着头皮组织,在他指间晃荡。田小微这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战,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都带走!”保卫科长厉声喝道,铜哨子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两个保卫员架起田小微的胳膊时,她的双腿像面条似的发软,都快要站不住了。
她那粗辫子散了一半,劳动布袖口沾着斑驳的血迹。
白香玲瘫在地上哀嚎,断掉的高跟鞋跟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商场里顿时炸开了锅。二楼栏杆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几个工人踮着脚往下张望,塑料凉鞋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下面咋回事啊?”一个提着网兜的大妈扯着嗓子问,脖子上的纱巾随着她探身的动作直晃悠。
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吓得三楼卖布料的顾客都往楼梯口涌。一个穿碎花衬衫的妇女抱着孩子往下跑,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啪’地掉在台阶上,裹着灰滚了好几圈。
……
“让让!让让!都快让让!”穿白大褂的商场医务室大夫挤进人群,手里的急救‘咣当’撞在栏杆上。
他身后跟着两个售货员,手里举着拖把当开路工具。
楼梯转角处,几个年轻人堵在那里交头接耳:
“听说女人抓住男人搞破鞋,打死人了?”
“不是,是把人头发连皮带肉扯下来了!”
“哎呦我的娘,这女人这么狠的……”
“我看就是活该,自己不能找个男人去吗?非要找个有媳妇的,还被人家媳妇抓了个正着。你们说,不打她打谁呀?”
“对着,那个男人也不能放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个男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二楼卖文具的柜台前,戴眼镜的老师傅赶紧把孙子往身后拽,“别看热闹,回家写作业去!”可孩子已经从他腿缝里钻出去。
一旁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医务室的大夫就跟听不见似的,蹲下身查看伤口时,白香玲又是一声惨叫,吓得围观人群又退开一圈。
“这得赶紧缝合……”大夫抬头喊道,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中。有个穿塑料凉鞋的妇女已经拉着孩子往外挤:“走走走,太吓人了……”
其他有孩子的大人也连忙拉着自己的孩子往楼下走。
商场医务室的大夫颤抖的手指拨开白香玲血糊糊的头发,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去医院缝合!”他转头对保卫科长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两个售货员慌忙推来一辆平板车,上面还堆着没来得及卸货的布匹。白香玲被七手八脚抬上去时,染血的卷发黏在车板边缘,随着移动拉出几道血丝。
就在被推过夏姩姩身边时,白香玲突然瞪圆了眼睛。她脸上厚厚的一层粉底早已花得不成样子,却掩不住眼中迸发的怨毒。
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死死抠着车板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夏姩姩不躲不闪,冷冷地迎上她的目光。灯下,她脖子上的金项链闪着冷冽的光,衬得眼神越发锐利。
白香玲的瞳孔猛地一缩,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这个细微的退缩让她头顶的伤口撞在车板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她慌忙移开视线,却听见周围响起几声嗤笑。
“活该”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大妈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要脸,勾引人家男人,这种人就应该被枪毙。”
……
夏姩姩望着远去的平板车,突然觉得兴致全无。她轻轻拽了拽秦柔的袖口:“妈,咱们回去吧。”
秦柔闻言抬起手腕,上海牌手表的表盘在日光灯下反射着冷光。她眯起眼睛一看,突然“哎呀”一声:“都两点半了!”表针明晃晃地指向两点三十五分,表链随着她急促的动作哗啦作响。
“快快快!”秦柔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肚子里这两个小祖宗估计也饿坏了!”她边说边扶着女儿慢悠悠往门口走去。
刚才那场戏属实是耽误时间,害得她的宝贝女儿和肚子里的两个小外孙饿肚子。
夏姩姩看着妈妈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扶住肚子,大步走着。她脖子上的金项链随着动作晃来晃去,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细碎的金芒。
“妈您慢点儿……”她话音未落,秦柔已经风风火火地推开商场玻璃门。
八月的热浪扑面而来,混着路边小吃摊飘来的油香。
“这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和我的两个小外孙!”秦柔回头开玩笑地瞪了女儿一眼。
……
烈日当空,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蒸腾起阵阵热浪。秦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那个姓白的,是不是跟白洁沾亲带故的?”秦柔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的梧桐树荫下,从黑色人造革包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夏姩姩点点头,金项链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在锁骨处轻轻晃动。她接过母亲递来的大肉包,油渍立刻浸透了包装的牛皮纸:“她们是堂姐妹……”边说边用手帕垫着包子,生怕油渍沾到衣服上。
秦柔眯起眼睛,抬手挡着刺目的阳光“她不会也……”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警惕地看了眼不远处树荫下乘凉的几个路人。
“我看她就是冲着南洲来的。”夏姩姩咬了口包子,肉香顿时在热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手帕上立刻沾上了油渍。
秦柔不解地摇头,锃亮的皮鞋在滚烫的路面上跺了跺:“她放着西恒那个光棍不要,非要看上一个有妇之夫?”她压低声音,“那姑娘是不是这儿有问题?”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
知了在梧桐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刺耳的声响在闷热的午后格外清晰。
夏姩姩望着远处被热浪扭曲的胡同口,轻声道:“谁知道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顾南洲是什么身份,能主动去接近他的,能有几个是没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