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我的……我的家……”
她踉跄着冲进堂屋,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被翻得底朝天的五斗柜。
抽屉大开着,里面的破旧衣物像垃圾一样被扔得到处都是。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滚落在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厨房里更是一片狼藉。
灶台上的铁锅被砸出一个大洞,歪斜地挂在灶台上。
几个粗瓷碗碎成尖锐的瓷片,散落一地;盐罐倒扣着,里面的粗盐撒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啊!”
康麦花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跌跌撞撞地冲向后院。她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
原本郁郁葱葱的菜地,此刻像被野猪拱过一般。白菜被连根拔起,尸首无存。西红柿藤被扯得七零八落,青红相间的果实也早已不知去向。
就连她精心照料的几株辣椒,都被人连根拔走。
“是谁?是谁?”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枯瘦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像要抓住什么,“这到底是谁干的啊!”
她的喊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几只麻雀被惊起,‘扑棱棱’地飞向远处。
康麦花突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泥地里,干枯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泥垢。
康麦花突然浑身一颤,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院角落的炕洞前。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掀开盖在炕洞上的破木板,扬起一片灰尘。
“咳咳……”她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却顾不上这些,急不可耐地将整条干瘦的胳膊都塞进了黑漆漆的炕洞里。
胳膊在洞里胡乱摸索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突然,她浑浊的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从洞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时,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咔嗒’一声,铁盒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卷卷崭新的钞票,最上面还压着一沓粮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康麦花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手指开始清点。数完后,她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铁盒重新藏回炕洞深处。
为了掩人耳目,她不仅将木板严丝合缝地盖好,还在上面堆满了破布、烂鞋等杂物。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影就从墙角的阴影处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
半个月后,当康麦花再次来到炕洞前时,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家里米缸见底,孙子饿得直哭,她不得不打起了那笔钱的主意。
“只拿一张,我只拿一张……”她自言自语着,颤巍巍地掀开木板。枯瘦的手臂再次探入漆黑的炕洞,在积满灰尘的洞壁上来回摸索。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甚至五分钟都过去了……康麦花的表情渐渐凝固。
她浑浊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不……不可能……”她双手能触及到的地方她都摸过了。
康麦花不信自己的东西就那么凭空会消失,她枯瘦的手指再次在炕洞里疯狂地扒拉着,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灰。
她急促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手指突然触到一堆松软的灰烬,她猛地一颤,颤抖着抓出一把——是被烧成灰的秸秆,细碎的灰烬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布满皱纹的脸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表情。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半晌,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我……我的钱呢!”这声凄厉的喊叫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康麦花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头顶那仅剩的一些头发,灰白的发丝从指缝间支棱出来。
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煤灰,在脸上冲出几道肮脏的泪痕。
高祖光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缩着脖子往墙角躲。康麦花突然发疯似的扑向炕洞,把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疯狂地扒拉着洞底的灰烬。
“没了……全没了……”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沾满黑灰,像个可怖的鬼脸。
她的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做梦,一定是我在做梦……”
突然,她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孙子身上。高祖光被对方这吃人般的眼神吓了一跳。
本来想要离开,不成想脚下还是慢了一步。
“乖孙啊!你想不想吃肉?”她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妖怪,要把面前的孩子生吞活剥了的感觉。
见孙子不动,康麦花的声音陡然拔高,“想吃肉的话,就快过来给奶奶帮忙。”
听到有肉吃,高祖光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奶奶按进了炕洞里。
康麦花塞给他一根木棍,声音发颤:“在里面找找……肯定是奶奶放得太里面了……”所以没有摸到。
然而,当高祖光顶着一脸煤灰钻出来时,康麦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双腿一软,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枯瘦的大腿流下,在地上映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可她浑然不觉,只是呆滞地望着空荡荡的炕洞,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高祖光突然瞪圆了眼睛,捂着鼻子‘噔噔噔’连退好几步,后背‘咚’地撞在了土墙上。
他皱着小脸,嫌恶地撇着嘴:“呀!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尿裤子呢?\"
他边说边用脏兮兮的小手在鼻子前使劲煽动,两条眉毛拧成了疙瘩。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跳开老远,生怕被尿骚味沾到身上。
“臭死了,臭死了!比茅坑还臭!”高祖光捏着鼻子,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他踮着脚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一溜烟躲到了院子另一头。
康麦花这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水渍正在慢慢扩大。
她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揪住湿漉漉的裤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