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贾麻子那里预定的网子，这两天应该到了。
卖了三天的鱼，手里攒了小两千。
电话暂时通不了，手表还是能买一买的。
“小昇你嘀咕什么呢？”
李铁柱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憨厚一笑。
“我选第一个。”
第一个就是不管买鱼的是冲谁来的，只管二十斤里提一斤的分红。
稳妥，有保证。
但同样的，往后李铁柱在这里熟悉了南来北往的客户，资源都是属于秦昇的，与他没有关系了。
因为谁都知道，一个选择求稳妥拿死工资的人，往后在这行业发展的前景几乎看不到。
换句话说，李铁柱是铁了心要跟着他喝汤。
“行，每天两块钱的酬劳从今天算起，卖鱼的斤数从下一个客户开始统计，现在人数也不多，收钱的事也得铁柱哥你盯着。”
“没问题。”
李铁柱还是那种勤劳吃苦的当代思想。
信奉的是干得越多，越得器重。
他连多劳多得的概念都没有，也不提干得好了，有没有可能每天涨到三块钱的事。
倒叫秦昇这个曾经的大老板有些不适应了。
所以他额外地补充了一句。
“咱们这个每天两块钱，也是按你表现算的。”
“小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一天两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块钱！
城里多少读过书上过学的知识分子都拿不到这些钱呢。
李铁柱恨不得自己赶紧把两位数乘两位数的乘法，也能口算出来。
这样零卖的时候，算那些有零有整的账，才能不过脑子就算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你先这么干着吧。”
按照这个情形下去，等秋天鱼儿肥美的时候。
每天的产量能达数千斤。
不论是给铁柱哥加工资还是再配一个会计，那都是以后的事。
暂时先考虑眼下。
下午，等国营饭店的鱼儿自提走了以后。
秦昇又带着大家打了两网鱼，放进池塘里预备着。
李云胜将最后一桶鲤鱼倒进鱼塘里，小声的说道：“小昇，今天这鱼数量好像比往常少了。”
“发现了？”
秦昇的话让李云胜大吃一惊。
“小昇，你早就知道今天捞上来的鱼会比平时少吗？”
“不算早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会少，但估算着，在同一个地方一连捞了好几天，绝对会减产。”
哪怕放归了产仔的鱼和小鱼，让以后有源源不断新鱼落网。
但它需要一个休养生息，以及鱼群聚汇的过程。
靠水吃水，只想着索取不懂得维护，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那小昇你可得想办法啊。”
李云胜很着急。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大家虽然只跟着秦昇打了五天的鱼，但已经赚到了往日一个月的工钱了。
他妈都已经开始张罗着给他找对象了！
对外说他每天能固定赚十块钱。
这个时候要是没有了赚钱的活路，或者减产的话，那不就成了骗人吹牛了嘛！
“云胜，我发现你最近的性子有些急躁，有什么情况吗？”
“看你有心情调侃我，一定是有主意了！快说！”
李云胜用手肘往他肩膀戳了一下。
秦昇假装痛呼一声，要不是地上被水打湿了都是泥，非得躺下讹他八毛八。
“之前不是说了要买新网子，我马上就去城里问问来了没有，有了新网子，咱们换个地方接着捞。”
“我们都以为你买了新网子会增加人手呢，这样一来，好多人不是轮不到下网捞鱼了吗？”
秦昇眉锋一挑，手捂着肩膀卖了个关子。
“等我把网子拿回来，带你们打两网鱼，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云胜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事情又关乎着他找对象，怎么跟人家聊养家糊口的本事有多大。
便跟着秦昇一起去城里，看看这新网子到底有什么名堂。
……
港口。
报亭前。
一路颠簸，坐过驴车粪车和卡车，扒过火车终于要上船的林强一行人，正在凑钱给家里打电话报信。
“一个个抠抠搜搜的，人家这里的电话费比咱们那里收的贵得多，每人得掏两块钱才够。”
算上林强，统共来了十个人。
但凡不是秦昇拉着的话，当时他在寨子里再鼓吹一下香江有多好，这会儿至少能有二十来个人了！
打电话也不会平摊两块钱，一人一块，他还能赚个中间差价。
“强叔，我们还没赚到钱，这一路上连吃带喝的，可花了不少钱了。”
“是啊强叔，你当时不是说有专人来接我们吗，怎么又是我们掏路费，现在还要掏电话费，这里的电话费跟抢钱似的这么贵，是不是欺负咱们是外人啊？”
报亭的老大爷听到有人埋怨他开价高，推了推老花眼镜，操着一口大家听不太懂的本土乡音，问候着大家。
“一群死蠢碌葛，打不打啦，不打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老大爷瞧不起林强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可他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要是这些年轻人不愿意打电话，还能省下一笔钱呢。
“打！打！”
林强从一个不愿意掏钱的堂侄手里，夺过两纸旧得发黄的纸币，小跑到报亭前，把钱折成两份。
一份塞到老大爷的手里，一份塞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好了大哥，我们家里没电话，打完一通还要再等一通电话，通融一下啦。”
“麻烦，带你的人靠边站着，别妨碍我做生意。”
这次老大爷说的话，林强倒是全都听懂了。
他拨通了季村长家的电话号码，告诉对方马上去秦家寨喊人来接电话。
“喊人？喊谁？秦昇秦老板吗？”
电话那头妇女的声音，隐隐透着兴奋的意味。
林强觉得季家儿媳妇可能是午饭吃撑了，也没多想，连忙解释。
“不是找秦昇，是叫和我，我是林强，和林强一起去香江打工的那些家人们过来，给我们回个电话，我们马上要上船了！”
“去香江打工的林强啊，行了，我记下了，你们等着！”
这一等。
就是在毒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小时。
港口的太阳哪有家里的太阳温柔，有些人的脸直接晒得黑红黑红的。
用手一搓，也不知道搓下来的是泥还是皮。
“叔，我渴。”
“忍着，等会儿上了船，船上有水喝。”
这港口附近就是一个小渔村，连坐下喝口山泉水，吹会儿壳子的地方都没有。
大家突然开始怀念起寨子里那棵，能够把几十号人挡在下方遮荫凉的大槐树了。
“也不知道我爸妈想我了没有？”
“想又能怎么样，咱们出来是赚钱去的，咱们没学历没本事，在家里可找不到一个月赚一百块的好活路。”
“唉！也不知道云卓哥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可没见过外面的城市，应该让强叔叫上云卓哥的，说不定云卓哥后悔了，咱们还能等他们几天，一起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