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感到有些遗憾、有些意犹未尽。
上午时在房姐的幻界里，自己宛如天神下凡、一骑当千的风采，终成了一个短暂的幻梦。
回到现实，他的“无限制能力们”又被储存到结界的“冰箱”里，可以想见的是，房姐的幻界不会频繁开启，他想再体验一次移动技能库的感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聊可安慰的是，关刀作为有一点房姐独立意识的魔物，它倒是得了红利，在结界里乐易一次次给它套上了“近战切割”能力的外壳，它竟然真的蹭上了一些，现在的它，比一开始的时候可锋利多了，破防效果极佳。
他捏着关刀，看向李栖梧：
“现在我俩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
李栖梧兴奋地连连点头：“是呀，从昨天开始，这边都在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她又解释道：“西芫这鬼地方……呵呵，我就是西芫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这地方山高皇帝远、不服王化，多的是恃强凌弱、以武犯禁之人，他们见你们的一刀一剑两个这么灵动的魔物，肯定是眼红得不得了，像这种明抢的，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尤其是你们还是外地人……”
不得不说，她对乡梓的痛恨和认识都是一样深刻，一语就道破了其中利害。
她走过去，近距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肤黑男青年，嫌弃地说：“这不是马光街的黑皮吗？我初中时隔壁班的……几年不见，这么出息了啊。”
然后很彪悍地把对方的身体翻过来，手拍了拍他的脸，见没动静，竟然上手在他的身上掏索着，像警察搜小偷的身。
她的动作娴熟，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你在找什么？”鹿凌霜好奇出声。
“找个小玩意……”李栖梧没抬头，几乎把男青年翻了个底朝天，即使这样，对方仍然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不得不说，青梅魔女这“敲闷棍”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乐易都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找到了！”李栖梧搜出了一个像钥匙扣的小东西，她看了一眼，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嘴上嘟哝着：“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呀……”然后起身，把小东西丢给乐易。
“这是？”
“他们玩控物的，在西芫都是有根脚的，虽说这地方的收容师十个有九个跟李家脱不了干系，但还是有些小散户、自己单干的。李家的玩控物的，一般都会有这个小东西……”
这时房姐私聊乐易：“一个魔力过滤的小玩意，你可以理解为，帮助施法的道具。他们那些杀手，能把自爆型魔物玩得那么溜、一个个几乎瞬发的，这玩意的帮助很大。”
“能设计出这么一个东西的人，确实很有水平，放过去，足以开山立派。”
乐易心念一动，问李栖梧：“这么说，这人是李家的人？”
李栖梧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应该是了。我想问，你们是怎么得罪李家的……据我所知，有这个小东西的人，在李家的体系里都算是比较资深的，能派出来对付你们，也是下血本了……”
乐易挠了挠头，笑呵呵地说：“你今天直播那个地方……”
李栖梧：“那地方咋了……”然后她迅速反应过来，一脸欢喜地冲到乐易身前，几乎把他抱住：“你们做的？！”
十几分钟后。
一间低矮的平房内。
李栖梧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他们：“这是我一个亲戚家，嗯，在西芫这边最后的亲戚了，他们家前几年离开了，就把房子留下了，让我帮看着，也算给我留了个住的地方。招待不周，不好意思啊。”
鹿凌霜忙说：“没事，挺好的啊。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李栖梧：“嗯，不过我前阵子出门了一趟……就是去了临界。才回来几天，还没好好打扫。”
“对了，接着说印刷厂的事，你们怎么敢的……”她笑着看向乐易他们。看得出，她是真的高兴，从奶茶店回来的路上，她雀跃的样子被乐易他们看在眼里，心中都忍不住嘀咕了：
她这是咋了？
不过是听说搞掉印刷厂窝点的人是我们而已，至于吗？
乐易也笑着回答她：“没什么敢不敢的，一个藏污纳垢的窝点而已，端了就端了……怎么了？那个厂子你了解？”
李栖梧倚着门，神情有些落寞：“了解啊。那厂子，以前是一个外地人老板的，他把厂子盘活了，然后把生意做大，以前我爸、我妈还有一些叔叔阿姨都在里面做事，我爸是技术员，也跑业务，我妈在里面做文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我家人被害了，厂子也被夺了，那个外地人老板气得吐血、死在老家了……这厂子，可以说是我家血海深仇的开始，你说我了解不了解？”
乐易表情一肃：“那你的仇人是谁？”
他实际已经猜到了。
只等着女人自己说出来。
李栖梧咧嘴笑道：“还有谁，李家李阀呗。你们收容师应该听过他的名头，托塔天王。”
“说起来，他其实还算是我的族叔呢，有一点点亲戚关系。但亲戚宰亲戚，那才叫一个狠……”
“你们来西芫，可能也听过西菱李家的事吧？他们在西菱这边，跟个土皇帝也差不多了，我好多年前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报仇无望了。”
她回忆着，情绪在往事的痛苦里穿梭：“但没想到的是，前几年，应该是七年前吧，我那时在疯人院里，听说一个南斗来的女收容师，把李阀给干挺了，把他搞成了植物人、再醒不过来那种，我那个高兴啊，那天就从四楼跳了下去……”
乐易、鹿凌霜：“……”
“但是李家欠的债，不是他李阀一个人嗝屁就还得清的，在西菱，光我知道的，像我家这种情况的，至少还有几家。在李阀躺倒后，他儿子李阎也不是东西，不对，他比他老头子更不是东西，下手更黑。”
这时乐易问了一个他很关心也很好奇的问题：
“李阀他一个有点江湖地位的大收容师，为什么要对普通人出手呢？他图什么？”
李栖梧：“图什么？利益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收容师又不是神仙不吃不喝的，他们也贪财也牟利，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玩控物的，物欲可比一般人强得多，看到谁手上有好宝贝、看到谁家有块好的魔力池风水宝地，就想办法夺了去……那个厂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初李阀就看中了它那块地，是个天生的好的魔力池，能当成魔物道场来经营……”
“他李家可是把那个厂子、那个道场当成他们最重要的基业来搞，每年给他们制造出多少魔物？所以为了它，杀几个人、搞得几个家庭家破人亡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不知道吧，李家在国内看着老实，实际上他们很大一块进项就是对外搞劳务输出的……什么劳务？暗杀呀！暗杀家族说的就是他们李家！”
乐易苦笑道：“那我们把他的厂子砸了，这算什么？这不得跟我们不死不休的节奏了？”
李栖梧也笑着看向他：“所以，他们家的杀手，这会估计在整个西菱镇到处找你们呢。”
乐易开玩笑道：“你说，我现在跑到治安局去申请保护，会怎么样？”
李栖梧表情古怪道：“不怎么样。我话说得难听——可能会死得更快。”
鹿凌霜忿忿不平地加入讨论：“大不了我们跑回南斗！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那么长？！”
乐易笑而不语，他想了想，突然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李栖梧奇了：“不是该我问你这个问题吗？”
乐易：“你刚才说，你前阵子出去了一趟，去加入临界，这次回来，是个什么想法？”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次是抱着复仇的决心回来的吧？”
李栖梧用赞许和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还有一种被人说中心事的羞涩：
“是的。”
“我这次回来，一来是想给我父母扫墓，二来就是给自己找块地方埋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把李家给干趴下……”
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在给两个萍水相逢的旅伴讲述自己的远足计划。
乐易走出平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
打给余清欢。
余清欢秒接，声音有些慵懒随意，看来这会她应该不是在工作状态。
“有事？”
“你人在哪？”
非常敏感地她瞬间来了精神，试探道：“你不会在西芫吧？”
乐易被她这敏感度给噎到了：“你怎么知道……猜的？”
余清欢笑得很欢：“猜的。我想，你这么一个行动力强的人，拿到资料了肯定想实地去看一看。怎么样，有情况？我给你的资料核实得如何？有没有水分？我说你不应该对我的信息收集能力产生怀疑的……”
乐易打断她：“她就在我边上。”
“她？”
“嗯。”
余清欢沉默住了。过了以后，她小心地开口：“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客观准确地判断，乐易，这对我、对你都很重要。你能做到吗？”
余清欢还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少有的直呼他的名字。
乐易心中一凛，回答她：“你说。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要你，从你的角度、你的观察和掌握的信息来判断，判断她当下的状态，以及试着预判一下她接下来的行为走势……然后再对比一下我给你的资料。给我一个判断。”
“吻合度有多少。”
乐易认真思考了一番，心中又惊又叹，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样子。”
“挺高的。”
电话那边传来了东西落地、翻倒的声音，过了几秒后，余清欢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百分之八十吗？那确实……挺高。”
“这么说，她，李栖梧，已经走在复仇的道路上了？”
乐易犹豫了一下，把他们捣毁印刷厂的事告诉余清欢，但是略去了细节。说完后，他感觉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石化了一样，还是信号出了问题，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响动，他叫了几声“喂喂”，余清欢有些苦涩又有些颤抖的声音才传过来：
“这么说，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她复仇大业的一环？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环，帮她狠狠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乐易哭笑不得地承认道：“如果按照她的想法，要毁了李家给自己陪葬，端掉那个印刷厂的窝点确实是一大助力，李家伤筋动骨是一定的，说不定效果还更严重，比竟那玩意据说是他们家最重要的基业……”
“不用怀疑，一定是了。他们现在一定很想把你找出来弄死你……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的意思是？”
“想让人家出手？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研组长，不是扫黑反黑的呀……”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婊里婊气的，乐易几乎差点以为是在和沈安妮通话。
“打给你，主要是作为合作伙伴，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嘛，毕竟信息资料的都是从你那拿的，你有资格知道事情的最新进展……”
“其次，我想了解一下你那边的态度。我记得之前你找我合作的时候，可是说想让我帮你把十二魔女揪出来的……然后呢？现在这情况，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办？是干预还是不干预？是就这么顺其自然、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最后做一个送葬者？”
余清欢：“资料上说的，李栖梧最后一次魔潮不会晚于两个月后……”
乐易心中默念：“其实是一个月内。”
房姐告诉他的。
在这一点上，他更愿意相信房姐的判断。
“资料上也说了，她会在生命走到尽头前，踏上复仇之路……”余清欢分析着，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但是因为出现了你这个变数，把她复仇的进程可能加快了，她复仇的难度有可能已经大大降低……”
“那又怎样？会推迟她的魔潮到来吗？”
“那倒不会。我们原本设想的是，复仇魔女在复仇完成的时候，迎来她的魔潮时刻，这是最圆满的。”
乐易笑着说：“我要提醒你。我现在人在西菱镇。现在西菱的收容师满大街地在找我，不夸张……把我惹急了，李栖梧的复仇大业随时都能完成。”
他看向不远处的灯火寥寥的一处住宅区，那里正是他们上午从印刷厂出来后临时“避难”的小区，此时那里人影绰绰，像是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
“不是吧？这些人是狗鼻子？这么快就嗅到地方了？”
他心里嘀咕着，一边和余清欢打着电话：
“所以你的建议是什么？是顺其自然，还是主动出局、降低我在这个过程中的影响力？”
余清欢也纠结了。
实在是乐易太能干了，只是一个实地考察的出差，就给事情搞出这么大的一个变数出来！
她硬着头皮小声提议：
“要不，你先把李栖梧带回来……我的意思是带回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