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剑。”
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空灵声音飘渺的散开，今剑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一片漆黑，但是角落却散发着微弱的淡白，映凉不了一点，恍若是死物，不对，它已经是死物了。
“在叫我吗，小白。”
今剑没有穿木屐，带着还未消散的暖气，哒哒哒的轻快的走向了小白，语气中还有些惊讶，它竟然会叫自己的名字。
伸手去触碰那一片即将滑落的衣料，重新将它包裹好，单薄的布料勾勒出瘦小病态的幼躯，连头颅的圆也清晰可见。
“我…要离开…”
它伸出了手想要去抓什么东西，带动了布料被勾起膨大，隐隐的白衬托出暗暗的黑。
周遭像是只有这么一寸天地，阴冷,空灵,死气,像是飘渺的灵魂带动一层层的薄纱，就用那一点点微光映照着土地。
今剑看着它像是挣扎似的，想要用自己无力的手抓下那一片用于保护它的被衣，刚想要制止，却被那冰凉停住了动作。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要和我们待在一起吗？”
他说的平静，却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让它不至于撕开那一层被衣，所幸的是灵魂的力气哪有刀剑的力气重呢。
他的眸色有些阴暗，原先的亮红倒像是被沁上了点黑，也许是夜晚粘上去了它的颜色。
“我不知道。”
小白说的有些慌张，被包紧摁住的手一下子无力，没骨头似的摊在了地上，它僵住了。
真正意义的像一具尸体一样，还没有腐败，但也离腐败不远，灰青色爬满了整个身躯，依稀可以透过那层沙白看见。
今剑不知道它怎么了，刚想去叫醒石切丸来让他看看，他就感觉背脊一凉，回身望去。
“已经下葬了。”
“你没看见吗？”
“我早死了。”
它不知何时将头歪到了今剑的方向，悠悠的说，平静淡漠，甚至语调清晰。
“你应该待在衣服里，白。”
还没等来自己的回应，它倒是对得到了石切丸波澜不惊的回答，今剑像是毫不意外。
一听见石切丸的告诫，白一下子收敛了气息，回到了平时安安静静乖巧的模样，不再像一只鬼物似的张牙舞爪。
石切丸与站在一旁的今剑对视，如意料之中的没有见到一丝害怕，反而是有些平淡。
是啊，他们这些不神不妖的哪会怕真正的鬼。
“今天没有月亮，白的鬼气会变重，我想你应该是有所预料的。”
今剑没有一丝被戳破的诧异，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石切丸，眸色比平时更深，哪有什么纯真无害的样子。
分明是预料到了一切，就是想要套话，然后把白禁锢在身边，像上一次还没有开始做就被打断的情况一样。
“你想问它的名字。”
石切光口吻既定，他就这样以审视的目光去看着自己的兄长，他哪里会不知道他们之中暗堕最深的就是今剑。
可是白是灵魂不是人躯，一旦被禁锢很容易彻底消散，今剑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病从来就不是身体。
面前的今剑态度坦然，即使被戳破了也没有丝毫歉意，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随意。
“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做，毕竟你之前看着不喜欢它。”
石切丸无奈的看着他，站起身来，夜色太深太沉，他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可是今剑却一定能看清他的全貌。
“它是灵魂，它不是刀剑付丧神，更不是审神者，不应该被任何人所有。”
今剑的偏执从来有迹可循，他没有过多包装，只是轻微掩盖，但是大家的心都是那样的不健全，所以谁都轻易的忽略了。
他在能够轻易接纳新的三日月，是因为曾经的弟弟碎掉了，伤心之余一下见到了同振，恍惚之下欺骗了自己。
他能毫无阻拦的亲近那位审神者，是因为他想要占有，结果因着意外错失了良机，只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印象。
今剑依旧是今剑，暗堕的影响终究不只是身体，更有内心。
“好吧，下次不会了哦，石切丸。”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如往日一般的活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走到了石切丸的身边，招呼他快点回到被窝。
他不会改的，石切丸清楚的知道，而且如果白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一定会顺势而为。
“唉，很晚了，早点睡吧。”
他又能做什么呢，去阻拦一个注定不能长久存世的兄长？归根结底他也有问题，他纵容了今剑去拿新三日月当替代品。
也纵容了今剑与审神者接触，被表象迷惑的何止只有那些人。
只不过他很早便看穿了，更多的时候都顺势而为的纵容着他。
今夜没有月亮实在太过漆黑了，把人们的不得已与窘迫深深的暴露出来，但是，夜幕又为他们遮盖。
身旁是今剑翻身时的声响，石切丸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他，灵魂是灵魂，终究要离开的，强留也只会徒生业障。
“今剑很喜欢白吗？”
“它很喜欢我，这样也不行吗？石切丸。”
可是那只是个灵魂一个幼小的灵魂，它又怎么会知道交付出名字代表着什么。
“可是如果只能带来痛苦的话，也要这样做吗？”
“不会的。”
刚想松下一口气。
“能陪着我们难道不会开心吗？”
他不认为他有错…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纵使是再怎么懊悔或是无措，石切丸依旧没有任何直面说过这样有错。
他们做的都是有错的事，甚至之后也只会伴随着有错这个词而死去。
“灵魂很轻的，今剑不能占有它们。小白不是，三日月也不是那个孩子，它还可以轮回的。”
之后是双方的沉默，甚至连空气都有一瞬的静止。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让它自己说。”
“只要知道就好了，能多停留一段时间就好。”
只有夜晚才能使人剖析内心，也只有夜晚才能让人畅所欲言，将不堪摆在明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们还会陪着你。”
夜色深沉，今夜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