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对不起了?”胤禛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从兰璎身后探出头来,“皇阿玛把江山传给我,又没说不许我传给下一代。我现在封了太子,让太子监国,等过两年我再退位……这叫禅让,是圣主所为。皇阿玛知道了,只会夸我。”
胤褆被他这套歪理邪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他指着胤禛,手都在抖,“你这是不负责任!”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胤禛一脸无辜,“我给他找了个帮手。一个文,一个武。弘时监国,弘昼掌兵。这配置,比当年皇阿玛给我的还好。我这还不够负责任?”
胤褆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辩不过这两个人。他们的逻辑,自成一派,而且还能完美闭环。
“不行!”胤褆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画舫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晃。
船家发出了今天第三声悲鸣。
“我不能让老二一个人在京城独占鳌头!”胤褆一脸的愤愤不平,胜负欲被彻底点燃了,“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天天都在笑话我?”
兰璎和胤禛对视了一眼。
他好像真的误会了什么。 胤禛心想。
让他误会去吧。 兰璎用眼神回答。
于是,兰璎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有可能。毕竟,你上辈子输给了他,这辈子又……重生在江南当了个穷举子。他现在是监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是他,你笑不笑?”
这番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了胤褆的心窝子。
他上辈子最恨的是老四,最不服的就是老二。
是的没错,老四有时候比老二可恨多了,这是一个牛马发自内心的,触底反弹的恨。
现在,老四逍遥快活去了,老二却在京城里当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而他呢?他居然在苏州的河道上,跟人纠结一百文的船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要回京!”胤褆的眼睛都红了,像是斗牛场里被激怒的公牛,“我这就回京!我要让老二看看,谁才是皇阿玛最优秀的儿子!”
就算是当牛马,他才是那只最好用的牛马,老二别想超过他!
他说着,转身就要下船。
“等等。”兰璎叫住了他。
胤褆回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又干嘛?”
“路费。”兰璎伸出手,表情很平静,“从这里回京城,路途遥远,盘缠可不少。你刚才买船票,已经把最后的碎银子都花了吧?”
胤褆的脸,瞬间从红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他确实没钱了。
他这辈子投生的这个倒霉书生,穷得叮当响。刚才那点碎银子,还是他当了身上唯一值钱的一块玉佩换来的。
“你……”他看着兰璎,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这个可恶的小表妹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样吧。”兰璎仿佛没看到他那副快要喷火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出钱,送你回京。不仅如此,我们还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你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太子面前,跟他一较高下。”
胤褆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们……有这么好心?”
“当然。”兰璎笑得像一只刚刚偷到鸡的狐狸,“我们不仅给你路费,给你身份,还给你提供启动资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胤褆下意识地问道。
“很简单。”兰璎的笑容,愈发和善,“到了京城,别跟太子打架。你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具体斗什么,你们自己商量。但是你俩不能打起来,听话嗷大表哥,咱都多大年纪了,还打架那丢人不丢人?”
……
胤褆被两个人打发回了京城。胤禛和兰璎也不敢游船了,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宅子宅在家。
又过了半个月,两个人在野外野炊,兰璎正高兴的当着采蘑菇的小姑娘,没多久又随机刷新了一个胤禛的兄弟出来。
……
胤禛的哀嚎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了一群无辜的飞鸟。
他觉得自己的命数一定和江南犯冲。
自从来了这里,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场名为“兄弟今天重开哪一个”的随机盲盒游戏。
而且每一个开出来的,都比上一个更让他头疼。
胤褆是头脑简单的莽夫,还能用歪理忽悠走。
眼下这个,可不一样。
站在不远处的那位樵夫,身形魁梧,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短打,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
他手里提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斧子,斧刃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他的脸,胤禛化成灰都认得。
爱新觉罗·胤禩。
那个上辈子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用一把“温润如玉”的扇子就搅动了半壁朝堂的廉亲王。
他这辈子……改行劈柴了。
这画面,荒诞得让人想笑,又惊悚得让人想哭。
胤禛下意识地就往兰璎身后躲。
这个动作他如今已经做得非常熟练,甚至带上了一丝行云流水的自如。
没办法,牛马老板见到前世的牛马总是心虚的。
兰璎手里还捏着一朵刚采的蘑菇。
那蘑菇是漂亮的明黄色,看起来鲜艳欲滴。她正在认真地思考,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毒。
听到胤禛的惨叫,她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了那个砍柴的。
也看到了他那张脸。
她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哦,又来一个。
胤禩也看见了他们。
或者说,他早就看见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两个穿着绫罗绸缎、与这片山林格格不入的人。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审视,有久别重逢的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像胤褆那样咋咋呼呼地冲上来喊打喊杀。
他只是提着斧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胤禛的心尖上。
“兰儿,”胤禛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抓着兰璎的袖子,活像个被恶霸堵在巷子里的小媳妇,“他……他过来了。他手里有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