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浑源州
朱厚照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没睡醒的双眼。
他看着桌前点燃的烛火，以及明显一宿没睡的张山风。
朱厚照顿时睡意全无，而是趴到桌前，关切的询问道：“叔，一晚上没睡，可看出什么了吗？”
他对于张山风眼前的东西，可一点也不陌生。
舆图！
一张标注了大明很多大山，府县的图案。
这东西对于年幼的朱厚照来说，虽然有着比之同龄人更加浓烈的好奇心，但是还是太过复杂。
简单的说，很喜欢，感觉很高大上，然而并看不懂！
《三国演义》现在被说书人以及戏班子讲烂掉了。
作为立志要成为镇国公的朱厚照，自然很渴望掌握与诸葛孔明一样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
所以他对舆图，以及张山风接下来的决策，很是感兴趣。
张山风瞥了一眼朱厚照，并未藏着掖着。
他将舆图简化，将蜡烛吹灭，放在浑源州这个地方，然后将几个茶杯，分别放在舆图的几个地方，顺便捡起十数枚石子，放在舆图之上。
然后，张山风指着舆图说道：“蜡烛代表的是我们，茶杯代表的是已经知道的，想要杀死我们的乱军。
而石子代表的，是各地的驻军。
这些驻军，有些可能是乱军，参与叛乱，有些可能并不知情，也就是说，可能是援军。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是直接迎着叛军，返回京师；
又或者继续北上大同镇，去闯一闯各地，试一试他们到底是叛军，还是援军呢？”
朱厚照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石子，以及几个大茶杯，脸色逐渐凝重。
他知道，前两天的晚上，遇到的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茶杯，就已经足以包围他们，人数不在少数！
如果这几个茶杯聚到一起，那将是多大的一股力量啊？
而且，各地驻军，是敌是友并不明显。
这其中还有多少乱军，没有人知道！
朱厚照想了片刻，心中思索出几个方案，一一说与张山风：“我们可以沿北而上，动静越大越好！
此举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奉皇命巡查北境，想来……”
张山风很是耐心的听完朱厚照的想法，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厚照，并未反驳。
朱厚照的思维，依旧停留在皇威浩荡，八方避退的层次。
他的心里，大明皇家威仪，足可以震慑宵小。
一般来说，这个想法没有问题。
普通人，绝对不敢对大张旗鼓的皇家卫队出手。
因为，那等同于对皇帝宣战！
然而，敢于夜袭府衙，敢于直接对他这个朝廷天字号的权臣动手，暗处的人，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对手显然是已经孤注一掷，就是要将张山风斩首于京城之外。
那么，试问，他们又怎么会顾及什么皇家卫队？
动静再大，所有人都知道，又如何？
正好帮他们宣扬，张山风被乱军杀死的消息！
至于对皇帝宣战？
杀完人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自远遁。
届时，皇帝再愤怒，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都挖出来。
所以，张山风尽量用着朱厚照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这次我们遇到的乱军不一样！
他们并不会顾及我们的身份，甚至不在意，事后朝廷会对他们怎么样。
所以，你的方法，只会让我们陷入重围！”
这是事实！
朱厚照想了想前几天的遭遇，敌人的确是丧心病狂，连金吾卫都有人参与。
甚至，骷髅师都有叛变者。
这让朱厚照陷入了沉思，小脑袋急速思索，然而却久久想不出办法。
数股恐怖的力量，四面八方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驻军，根本无从判断。
哪怕张山风已经将问题简单化，用蜡烛，茶杯和石子，来代替更加复杂的局势，但是依旧让朱厚照头疼。
这道题，对于一个娃娃来说，还是太难了。
朱厚照看了看张山风，一双大眼睛满怀期待。
这意思是，你来搞定！
张山风温和的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兵法有云，料敌之所料，谋敌之所未谋，方是上计！
敌人算准了很多种我们可能的动作，你如果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决策，那么你就成功了一半！”
朱厚照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嘀咕道：“不就是出其不意嘛，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嘛！
什么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方法呢？”
张山风拿起一根筷子，指着舆图，分析道：“首先，你想做出敌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那么，你就要有敌人不知道，忽略，或者没在意你特长的地方。
善用这种特长，你就能出其不意！
而我们现在的特长是什么呢？”
战场如棋局，再怎么缜密的布局，都会有遗漏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个再小的遗漏，也可能是致命的！
朱厚照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嘿嘿一笑，自信道：“亲卫，他们忽略了你的亲卫！
敌人从头到尾，看到的战力，都是骷髅师的护卫的战力，不是我们所有的战力。
这些亲卫，几乎没有出手过！
叔，你从一开始，就隐藏了战力！
甚至，那天夜里，情况危急万分，亲卫也只是固守后堂，没有参与任何搏杀！”
张山风稍微愣了一息，很是满意的对着朱厚照的观察力。
随即，张山风继续问道：“如果只有这些，还不够，还有吗？”
如果只有这张底牌，那么也只能让他多出两分胜算，并不足以逃出生天！
朱厚照继续边边角角的回答，虽然很认真，却更多的是猜谜。
半晌，接连不中，朱厚照表示不玩了，要求公布答案。
张山风哈哈大笑，却并不说明，只是缓缓的收起舆图，然后吩咐道：“中午吃饱一点，今晚你会看到答案！”
朱厚照冷哼一声，对于张山风的卖关子表示很不满。
他对张山风说话永远说半截的做法，早就很不爽了。
张山风看着一脸怒气的朱厚照，咳嗽了一下，解释道：“知道锦衣卫刺探的军机密报，如果落入敌国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吗？”
锦衣卫并不仅仅只是严刑拷打在行，搞卧底，刺探军情一样是锦衣卫的职责。
而在敌国卧底，传递军情被逮住，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厚照显然对此并不陌生，而是得意的解说起来：“军机密报就算落入敌国之手，也并无大碍！
因为，锦衣卫的军机密报，都是经过混淆的。
如果，不知道正确的解读方式，形同废纸！”
作为大中华最早的特务组织，原本就有防泄密机制，再加上朱佑樘的改进，可以说已经非常先进。
张山风冷冽的一笑：“锦衣卫的混淆方式，就是你叔——我定的！
既然能定一种，为什么不能定第二种？
骷髅师，也有自己的一套机密传递方式！
而且，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接下来，我们既不去大同，也不回京城……”
张山风非常自信的说着，帐外传来了一声焦急的禀告：“报……报，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