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吗？”
埃里希大公靠在高背椅上，闭上眼睛。
这个熟悉的词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之门。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个阳光绮丽的午后。
宅邸花园的玫瑰藤架处，斑驳的光影里站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
她的笑容比盛夏的阳光，还要耀眼，还要灿烂。
“不好意思，埃里希……”
女人伸出纤细的手掌，抚起额边的碎发，声音如同清泉流过鹅卵石。
“我呀，是想要毁灭世界的魔女。”
……
雨水在午夜时分停歇，街道上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德莱恩踩着积水未退的石板路，来到酒店前门的街道上。
白天熙熙攘攘的地方，已冷清得近乎荒凉。
有几个醉汉蜷缩在酒馆门外的阴影里，被警察拿着警棍驱赶，大声呵斥。
即便是泰勒帝国的首都，也有世人不知的一面。
德莱恩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他只想尽快回到酒店房间，冲淡埃里希大公冷漠的面容。
“菲尼克斯大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刺破深夜的寂静。
好在周围人烟稀少，没有人注意到话语中的称呼。
德莱恩皱眉转身，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形，从街角的阴影里窜了出来。
他的脸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稚嫩，雀斑散布在鼻梁两侧，眼睛却亮得惊人。
“是我！今天下午为您带路的！”
男人跑到德莱恩面前，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动作有些夸张。
“泰勒尼亚第三征兵处，二等兵科尔·韦斯特，向您报到！”
他挺起单薄的胸膛，声音因太过于激动，微微发颤。
“我本来在后勤部那里打杂，但今天参谋本部缺人，就调派我给您带路……”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德莱恩打断对方，语气有些不太耐烦。
对方的军衔和官职都不高，只是一个带路的杂役。
真正与自己接头的军官，应该另有其人。
“你的任务还没结束吗？”
科尔缩了缩脖子，但又鼓起勇气说道：“您可能不记得了，今天那辆马车来接您的时候，你把行李拉下来了。”
他提起手中袋子，正是德莱恩出行时的物品。
“我想着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一直待在这儿等。”
德莱恩经过提醒，想起今天的失误。
见到菲尼克斯管家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因此，他忘记了自己的行李。
“你从下午等到现在？”
德莱恩的语气有所缓和，夹杂着些许愧疚。
科尔挠了挠头，表情憨厚的说道：“是的，我也很想见您……听同事们说，您曾经驾驶机甲，与巨型异虫作战。”
显然，对方并不清楚那些战役的名称。
他只知道德莱恩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很厉害。
“战斗是军人职责。”
德莱恩伸手接过行李，与对方闲聊道：“你多大了？”
“十……十八岁。”
看到科尔僵硬的表情，德莱恩扬起眉毛，打趣道：“你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
“十六……长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卡尔涨红了脸，解释道：“我在学校里的成绩不好，被母亲送去参军，虚报了年龄……征兵处的长官照顾我，把我安排到身边工作。”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但我想成为您这样的英雄，我也想为国效力，争取战场上的荣耀。”
“是吗……”
德莱恩在科尔身上，看到了帝国的希望。
但是，战场并不是孩童间的游戏，许多成年人在第一次进入战壕的时候，会被炮火震到失语，被异虫吓到失禁。
没有人是天生的英雄。
“拿着这个。”
德莱恩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印有烫金样式的家族徽章。
“你可以去军官预备学校，学习两年再出来……”
“\"不，不用了。”
科尔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嘴角扬起的时候，显现出两颗小虎牙。
“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当英雄也只是小时候的愿望。还是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一直在努力的人吧。”
德莱恩有些惊诧。
他在军队的这些日子里，有人会为了一点晋升机会，争得头破血流。
眼前这个干脆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违和感。
“长官，这两天我想待在您的身边，给您跑腿。”
科尔挺直腰板，自我推销道：“我熟悉帝都的每一条街道，知道哪家面包房最早开门，能在凌晨买到热牛奶。”
“可以。”
考虑到自己在泰勒尼亚停留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德莱恩答应了科尔的请求，说道：“叫车、送信、买报纸……你都要负责到位。”
科尔他兴奋地握紧拳头，又压下欢呼雀跃的表情，做出立正的姿势。
“遵命，长官！我保证……”
说到中途，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军装口袋里来回翻找。
“对了，长官……今天在等您的时候，有人听说您在酒店里下榻，就想把这封信件转交给您。”
科尔掏出皱巴巴的信件，对德莱恩笑道：“酒店的门童不让他进去，我就以副官的名义，擅自和对方接触，拿到了这封信。”
德莱恩没有接过信件。
在帝都，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试图接近帝国高层。
有投机者、阴谋家、自以为是的发明家，甚至是狂热的崇拜者。
这些人递交上来的信件，十有八九……不，基本上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说他见过您。”
科尔边想边说，“还说……你曾经亲口对他说过，有遇到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主动联系您本人。”
“哦？”
少年的说辞，勾起了德莱恩的好奇心。
他可不记得，自己对魔女以外的人，做出过这种承诺……
如果这是个谎言，写信的人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沉默片刻后，德莱恩接过信件。
打开信封的第一页，就能看到一个醒目漆黑的卍字符号。
这个由四个直角组成的标志，让他有些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