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发生政变了?”
“是的,总理阁下。我们已经整合了RNd与驻法大使馆传来的情报,并完成了交叉验证。‘爱国同盟’正在行动,试图推翻法国政府。”
“可部长你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啊。”
“那是因为,自从决定与法国合作起,我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德夏内尔也是如此。
汉斯想要以夷制夷,斩断可能对德国构成威胁的法国法西斯新苗;而德夏内尔则想清除掉对第三共和国构成威胁的‘爱国同盟’。
换句话说,双方的利益高度一致,因此才有了果断联手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太担心了。只要法国政府事先有所准备,这场政变很快就会被平定吧。”
“嗯,这一点可以肯定。”
目前已经通过情报渠道得知,由甘末林指挥的镇压部队已经开始行动。
考虑到准备时间,对方几乎不可能完成充分武装,这场镇压行动想必不会太困难。
当然,‘罗马进军’那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那是个例中的个例,若非有国王在场,百分之百早就失败了。
既然法国政府早已磨刀霍霍,那么这场政变的失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之后的局势如何发展......恐怕还需要继续观望。”
......
【致暴徒们——立即解除武装,投降!这是我给予你们的最后通牒,也是最后的仁慈!】
“monsieur(穆什\/先生,法国旧制度用于王室头衔)!”
“拉·罗克穆什,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扩音器传来昔日上司甘末林的声音,以及爱国同盟成员惊慌失措的呼喊,拉·罗克咬紧了牙关。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德夏内尔与莱格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动向。
而如今,甘末林这柄共和国的忠诚之剑也已出鞘,如同第二次巴黎公社时那般,准备将他们彻底粉碎。
“其他地方恐怕也差不多吧......”
换句话说,和他分头行动的布卡德与泰廷哲,也必定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所以才说应该联合行动的,可现实偏偏从不如人愿。
“拉·罗克穆什。”
“我明白,吉内梅尔上尉。既然事已至此,就拼到最后吧。”
然而,拉·罗克并没有选择逃跑,也没有举手投降。
反正,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挣扎到底吧。
“法国的人民啊!不要恐惧,请聆听我的声音!若你有双眼,就睁开它看清楚!”
拉·罗克的声音,终于响彻了巴黎市中心。
本就骚动不已的爱国同盟,也在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陷入沉默。
“我还记得那个法国依旧伟大的时代。我们曾是整个欧洲最强盛的国家,土地丰饶,文化与科学皆为人之先导。法国,一直都是如此!”
喧哗声——
围观政变的市民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与动摇,但拉·罗克的激昂演说仍在继续。
“可正如你们所知,我们伟大的祖国在大战的废墟中覆灭了。我们为了保卫祖国付出了生命,可我们的牺牲,却在共和国政府的无能与欺瞒下,被那群自诩为正义与善良的可憎联军,以军靴与枪火残酷践踏!”
【住口吧,拉·罗克!你的言论不过是煽动人心的胡言乱语......】
“你们看看如今发生了什么!去看看苏黎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政府不思重振往昔荣光,反倒选择向敌人低头、屈服。他们像一群等着主子施舍的牲口一般,心甘情愿地沦为失败者!”
【拉·罗克——!】
无视甘末林怒火中烧的咆哮,拉·罗克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迈前一步,更加激昂地高喊:
“这不是法国应有的模样!回想百年战争,回想拿破仑战争,还有普法战争!我们曾一次次败北,却从未一蹶不振,我们一次次崛起!我们不是失败者,我们还能战斗!只要全体法国人团结一心,我们随时都能再次奋起反击!”
“法兰西万岁!”
“我们能战斗!”
随着爱国同盟内部爆发出一片欢呼与呐喊,沉寂一时的人群再度被点燃。
这些人大多曾在大战的壕沟中浴血奋战,却从未得到应有的回报,是拉·罗克最容易唤起共鸣的听众。
“法国尚未战败!法国,仍可再次伟大!”
“法国尚未战败!法国,仍可再次伟大!”
原本因甘末林军队而惊惧不安的爱国同盟,此刻的士气开始重新高涨。
拉·罗克的呼声,转瞬间从独唱化为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最后汇成震耳欲聋的怒吼,甚至连一些围观的市民也加入其中。
“该死的......”
这对甘末林来说,无疑是极其糟糕的信号。
不仅是市民,就连站在镇压阵线的士兵与警察,也开始动摇。
“你真的决定成为共和国的敌人了吗,弗朗索瓦......”
甘末林紧咬嘴唇,暗自低语。
危险。
这个男人——曾是他麾下将校之一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太危险了。
若继续放任他不管,不出多久,他就会成长为共和国最严峻的威胁。
他的直觉正如此警示着他。
“全军听令!开始镇压!”
“司令,可是......”
“拉·罗克的胡言乱语,不过是暴徒巧言令色的借口而已。不要忘了,你们是守护共和国的军人!”
在甘末林一声断喝之下,原本犹豫的士兵们重新坚定了意志,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械。
而看到这一幕的拉·罗克,也紧紧握住了身边吉尼梅尔和同伴们的手。
“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
“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
哒哒哒哒——!!
枪声响彻。
那一刻,正是拉·罗克与战友们在战场上一次次高呼的呐喊声,再次响起。
而之后发生的事,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
......
【法国政府,镇压爱国同盟政变。】
【策动政变的“火十字团”领袖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被捕,乔治·吉内梅尔等高层干部亦遭拘押。】
【夏尔·莫拉斯、马塞尔·布卡德、皮埃尔·泰廷哲潜逃海外。】
【德夏内尔总统敦促司法机关加快审判并严惩叛乱魁首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曾令整个法兰西在十月间沸腾不已的“沙龙暴动”已然落幕。
暴动被早已严阵以待的政府军迅速平息,主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在顽强抵抗后被捕。
但与领导政变却最终失败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Fran?ois de La Rocque)不同,那在军队压境的瞬间便夺路而逃的夏尔·莫拉斯(charles-marie-photius maurras)、马塞尔·布卡德(marcel bucard)与皮埃尔·泰廷哲(pierre taittinger)却成功逃脱了政府的追捕,现已流亡至瑞士、西班牙等国。
对此,总统德夏内尔震怒不已,罕见地发了大火,质问情报与安保到底在干什么,随后才勉强平息怒气,长叹一口气。
毕竟,那三人如今已被世人视为有勇无谋的懦夫,过往苦心经营的政治影响力也如泡影般消散殆尽。
而此刻,德夏内尔与法兰西政府真正忧虑的对象,并不是那三位逃犯。
咔嚓、咔嚓咔嚓!
“拉·罗克先生!”
“拉·罗克先生!请看这边!”
在沙龙暴动的风波之后,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反倒意外成为法国极右派的新星与偶像。
即便政府极力封锁消息,他在政变中发表的演说与一举一动,仍登上了报纸与杂志,迅速传遍全国,可见其声势之盛。
当然,政府并非坐视不理。
他们也早已意识到,任由拉·罗克继续活跃,无疑是巨大的隐患。
因此,1922年11月30日——
距离沙龙暴动不过区区一月,巴黎高等法院便火速开庭,审理叛乱主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一案。
以法国第三共和国一贯的拖沓行政效率而言,这次可谓是异乎寻常的迅捷。
庭审当天,手持相机的记者与巴黎市民蜂拥而至,挤满了位于西岱岛上的法院大楼,只为一睹拉·罗克的命运走向。
不过,巴黎市民对拉·罗克的态度却如当前政界的激烈争论般分裂为两极。
“真正的罪犯在爱丽舍宫,为什么爱国者拉·罗克反而要受罚?”
“拉·罗克无罪!”
“拉·罗克,我爱你!”
支持拉·罗克的民族主义者、保守派知识分子等右翼群体高声疾呼他的清白,
“策划政变的人凭什么说无罪!”
“拉·罗克是妄图颠覆共和国的恶棍,判他死刑!”
“拉·罗克,送上断头台!”
而进步派知识分子与市民们则坚决要求将他送上刑场,为叛国之罪赎清代价。
但,拉·罗克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零。
因为,时任总统保尔·德夏内尔,是个坚定的反对死刑主义者。
事实上,自他担任总统以来,法国第三共和国极为罕见地未执行过一例死刑。
况且,比起理念问题,德夏内尔更清楚一件事:他绝不能让拉·罗克成为一个“烈士”。
有时,比起活着的敌人,死去的信仰者更令人心惊。
“全体就坐,庭审现在开始。”
法院外人声鼎沸,但在法官庄重的宣告下,审判拉开序幕。
而戴着手铐、身着囚服的拉·罗克,目光却坦然无惧。
就连对那几个在暴动时销声匿迹、又在事后逃得无影无踪的莫拉斯、泰廷哲、布卡德,他也不曾有一丝责怨。
因为今日这一刻,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觉悟。
“被告,请报上姓名与职业。”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火十字团党首。”
“原来如此。如今舆论对你议论纷纷,你如何看待这些声音?”
“在喊出‘共和国万岁’、‘皇帝万岁’或‘国王万岁’之前,我认为我们应当首先喊出——‘法兰西万岁’。”
哗然——
这句蕴含深意的回答,引发旁听席一阵骚动。
他不言而喻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自己并非意图推翻共和国,而是以一个爱国者的身份起身反抗。
“......明白了。那么,检方。”
“是,审判长。”
面对法官意味深长的目光,检察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缓缓起身。
“检方请求判处被告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无期徒刑。”
哗——
再度掀起一阵骚然。
不过,这次也有不少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毕竟考虑到总统的立场,若不能判处死刑,那无期徒刑就是最严厉的选择了。
“无期徒刑,是吗。那么,被告方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就在辩护律师准备起身时,拉·罗克抬手制止,表示愿亲自答辩。
“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辩解。”
他也不后悔。
无论动机如何,最终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我的行为,无非是为了对抗违背法国人民意志的政府,是法国人依法行使的抵抗权,也是对示威与集会自由的践行。”
“推翻共和国的行为怎能说是人民的权利!”
有人按捺不住,从旁听席中怒吼出声。
法官皱眉,刚要训斥,拉·罗克却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说道:
“此地是法国,而我们是法国人。就我所知,法国人从不对不义低头,为了信仰与正义不惜一切手段。请想想1789年的巴士底狱,1830年光荣的三日,还有1848年的玛德莲广场。”
“又或者......阁下是打算否定革命的正当性?”
“否定那个由革命诞生的共和国?”
拉·罗克话中有话,仿佛在提出如此质问,令旁听席一片哑然,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最终默默坐回原位。
他们当然答不上来。
砰砰!
“请各位保持安静。”
待现场恢复秩序,法官轻敲法槌,庄严地宣布道:
“现在,正式开始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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