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缓缓摇了摇头：“就是心疼女儿才让女儿裹脚，那个时候谁家女儿五岁了还没裹脚，可是会让人笑话，嚼舌根的，以后大了也嫁不出去，谁都嫌弃大脚女人。”
张奶奶伸出短短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就这么大，再大就要让人笑了。”
祁葵蹙眉：“那奶奶你的脚……”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的折磨，脚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两个小姑娘心疼的小模样，张奶奶也不避讳的脱下自己的鞋子。
张奶奶的脚并不是一双小脚，却是一双畸形的脚，脚背隆起，前脚掌向外翻，像是断了之后没长好，所以骨头歪了。
“后来不让裹脚了，让放足就不裹了，奶奶运气好当时还小，脚还能长大，不过脚掌断了就长成这样了，很吓人是不是？”
张奶奶笑眯眯的问，像是怕把两个小姑娘吓到了。
苏雪意摇摇头，表示一点都不吓人，她只觉得心疼：“那万一有人不愿意放足，还是给孩子裹怎么办？”
苏雪意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是长时间的封建思想，不是说不裹了就不裹了的。
张奶奶淡淡的说：“不听那就抓起来打，把人吊在树上用条子抽，抽几次再不愿意也愿意了。”
啊这，还真是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的处理方式。
看出了两个小姑娘心疼她，张奶奶安慰道：“奶奶算幸运了，赶上了好时候，没缠多久就不让缠了。在以前那都是缠一辈子的，脚趾和脚后跟长在一起分都分不开。那个时候男人宁愿打光棍也不愿意娶大脚女人，大脚女人只能配冥婚，不然根本没人要。”
冥婚？祁葵和苏雪意同时想到了林秀，祁葵记得，林秀脚上穿的是和婚服配套的红色绣花鞋，从裙底下露出来的脚是正常大小的，林秀她没有裹过小脚！
林秀死了百年，生前十四岁，所以她出生的年代应该比张奶奶早一二十年。之前不知道寒县这边有裹脚的陋习，所以祁葵不觉得奇怪。现在听张奶奶这么一说，在那个年代林秀有一双‘大脚’确实奇怪。
难道这就是她被配冥婚的原因？就因为一双‘大脚’？
“奶奶，古水镇有过不裹脚的女孩吗？”
张奶奶想了想：“也是有的，女人裹了脚不方便下水田插秧，只能打理一下家附近的旱田。要是家里没男人顾着水田，家里的大姐儿就不裹脚了，好下水田。”
所以林秀有很大的可能是家里的长女，父亲去世弟弟年幼，母亲一个小脚女人不能打理自家水田，所以才没给她裹脚？
那后面又为什么把她嫁出去了？她才十四岁她的弟弟只会更小，也不可能是弟弟长起来了可以接管家里了。
在祁葵思考之际，一个苍老又慌忙的声音响起：“秀姐，秀姐，秀姐来了吗？”
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形容枯槁眼神浑浊，嘴里的牙都没几颗了，这是他们养老院年纪最大的老人家了，年纪都已经过百了。
平时老爷子都在打瞌睡，醒了安安静静听会别人说话，很少会开口说话。
“哎呀，林老爷子醒了，哪有什么秀姐，您这是梦到什么了？”旁边的老人给林爷爷顺了顺气，老人家愣是坐直了身子，东瞅瞅西瞅瞅像是在找什么人。
旁边的老人才七十出头，跟林爷爷沾亲带故，是林爷爷的小辈。他一边哄着林爷爷，一边跟两个小姑娘解释：“你们俩丫头也别害怕，林爷爷他脑子有点毛病，就是你们说的老年痴呆，有时候做梦醒了他分不清梦和现实，就会这样闹一阵子。”
他正说着，林爷爷拿起手边的拐杖就想起身。
林爷爷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日头都上顶空了，我要去给秀姐送饭去了。”
“哎呦，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奶奶倒是知道点什么：“估计是想他大姐了，听说老爷子的大姐嫁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我刚刚说的不裹脚的大姐儿就是老爷子嫁出去的姐姐，估计老爷子听了一耳朵，以为现在还是他大姐在的时候呢。”
没想到张奶奶口中的大姐儿，居然确有此人，祁葵还以为是那个年代‘大脚’姑娘的缩影，而且秀姐和林秀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很有可能老人家口中的秀姐和林府的林秀是同一个人。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线索，可不能断了，虽然老年痴呆祁葵不了解，但林爷爷这个症状在玄门中来说，就是年纪大了三魂七魄不稳定，人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需要一张稳定灵魂的定魂符足矣。
趁着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爷爷身上，祁葵借口上厕所躲了起来。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祁葵迅速的从包里拿出朱砂和黄纸，吃饭的家伙她自然是随身携带的。
一张定魂符画好后祁葵把它叠成小三角，林爷爷还闹着找秀姐，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护工也不敢拦他，只能劝慰。
“老爷子您先坐着，我们去给你找好不好？”
“不行，你们会把我秀姐带走的，我要自己去找。”
场面一度混乱，祁葵上前扶住林爷爷的胳膊，趁机将定魂符塞进了他的口袋。
“林爷爷秀姐不在这，我扶您回去坐着，您别摔着了。”
祁葵力气大，林爷爷被她架着挣脱不开，只能老老实实被她扶到了凳子上。
在其他人眼中，就是祁葵安慰林爷爷，林爷爷像是听懂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祁葵，乖乖让祁葵把他扶着回去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虽然奇怪为什么祁葵能劝住林老爷子，但人安静下来就好。
被迫坐下的瞬间，林爷爷感觉混沌了多年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跟以往时不时的清醒不同。以往他清醒的时候，也感觉脑子里有一层薄薄的雾，现在有种拨开云雾见月开的感觉，似乎一直浑浑噩噩的活在梦里，现在突然有种脱离梦境回到现实的感觉。
林爷爷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祁葵：“你……”
祁葵担心林爷爷发现了什么，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还是别问出来了。她打断了林爷爷的话，还是人畜无害又带着孩子般的好奇。
“爷爷，刚刚您说的秀姐是谁啊。”